袁梁停下，拉着陆小满：“你看看，你看看你的头上，你看看我的头上，头发上全是雪了，你说这算不算共白头？”陆小满站在那里，看着袁梁头上的雪花，看看自己身上、发梢上的雪花，眼睛忽然噙满了泪水，俏挺的鼻子更红了，一下扑在袁梁的怀里。
袁梁拉着陆小满回去，进屋就和她一起裹在了薄被里，两个冰凉的身体，很快就热乎起来，两个人几乎一夜无眠。
一大早，陆小满就起来了，把给袁梁的领带、围巾、风衣又包好，去百货商场时买的女士化妆品、丝巾、发卡是双份的，拿出来给袁梁，说是让袁梁带给弟妹。五大捆人民币被装进了一个旧布包，里面还塞了旧报纸、旧衣服。袁梁把旧包和自己的手提箱都捆在小推车上。
两个人吃好早饭，都没有说话，袁梁又把陆小满推在沙发上，爱是最好的告别。陆小满流泪了，她没有去擦，一任泪水流着。
陆小满换好衣服，要去送袁梁，袁梁拦着她，陆小满说：“现在，我也喜欢雪中散步了，喜欢共白头的意境。我去送你，在外面转转。你到了车上一定注意安全，人身安全要紧，其它的算啥。” 说着，又收拾几个水果拿着。
陆小满送袁梁到检票口，袁梁进站，站在那里望望还在招手的陆小满，快步走了，没有再回头。
火车启动了，袁梁怔怔地看着渐渐远去的城市，好像这城市中有了一份牵挂一种念想。
无论什么时候，卧铺车厢都是差不多的人，袁梁把手推车上的布包、手提箱解下来，把布包当成枕头，很快就睡着了。中午醒来，吃了餐车推来的盒饭后继续睡觉。
晚上八点，火车到武城站，袁梁下了火车，武城和安南一样，也是大雪覆盖，到处是白茫茫的。
袁梁踏着积雪出站，出站口有人摆手喊着，是马晓荷，这么大冷的天，不在家里待着，偏偏还来接站。马晓荷早就叫好了三轮车，两个人坐上三轮车走了。
两个人回到家里，马晓荷说，范文章吃晚饭的时候来过，问你回来了吗？他说你回来了告诉他一声。这老家伙能有什么事呢，这么冷的天踩着雪来找，肯定有事。袁梁对马晓荷说，我去去就来，说着就去找范文章。
袁梁来到范文章的寝室，范文章正点着炉子，和夏爱祥聊天。袁梁推门进去，范文章叫到：“你终于来啦，没在外面过年呀。” 袁梁说：“我想回来，买不到火车票。” 夏爱祥说：“全厂出去的业务员都回来了，就你还没有回来，以为你在外面过年呢。这不是正说着呢，今年过年难啊，全厂一千多人，就一分厂发了工资，其他的分厂、后勤都还没发工资，都等着发工资过年，看来年前是没希望了。”范文章问道：“你带钱回来没有？哦，你的片区也无所谓，也没多少客户。”袁梁说：“全厂三十多个业务员，我能到哪里呀，明天再说吧，我这坐了一天的火车，累了，我先回去，明天到厂再说。”
袁梁回家，躲闪着马晓荷的眼光，从包里拿出来陆小满给买的东西，放在茶几上。马晓荷惊喜道：“你还买的化妆品，这一套很贵吧。”袁梁说：“ZGIT进出口公司的钱忠诚，他也刚刚结婚，他老婆是大学老师，人家给参谋买的。”马晓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系上围巾、戴上发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哈哈，真好看，真漂亮。”马晓荷捅捅炉子问：“你肯定没有吃饭，我给你温着呢，吃饭吧。”
袁梁坐下吃饭，马晓荷打开电视。马晓荷看着袁梁说：“我听说人家都回来了，就我家男人没回来，我着急得不得了，就盼着你回来，你都出去五六天了。”袁梁问：“买不到火车票，你以为我不急。徐有才结婚，你去喝喜酒了吗？”马晓荷眉一扬说：“你给说了，那还能不去，去了，新娘子很漂亮，徐有才也是一身新西装很精神，婚礼办得挺好，很热闹。车间的一帮小伙子围着给李盈盈闹，李盈盈抱着肚子喊，你们别闹，我怀了徐有才的种了，别闹掉了。徐有才气哼哼地说，啥熊娘们，啥话都说。”
袁梁笑了：“这两口子真没治了。李盈盈就是爽朗、大方的人，我是知道车间的小伙子们的，那还不是可劲地闹，徐有才人缘又好，李盈盈就是想了一个办法，不然的话那帮车间的小伙子能闹个没头。”
马晓荷说：“隔壁的余家媳妇，在那里还当着大家的面打趣李盈盈，说李盈盈最满意的就是结婚的婚房，房子虽然不大，新买的婚床大，进门就看见一张大床，可以脱鞋直接上床了。你们猜，徐有才怎么说的，徐有才说，回家就上床的日子我可受不了，我的老腰本来就有伤。”
袁梁嘿嘿笑着：“看来婚礼还真热闹。过年了，看看再买点什么，明天咱该走亲戚了。”马晓荷说：“我买的差不多了，明天再说。你这出差，办了什么事啊？”
袁梁推开饭碗，把门关严，再拉拉窗帘，把旧布包拿出来，故作神秘地一层层打开，让马晓荷看。马晓荷惊呆了，看看门窗：“你，你，怎么这么多这个，这不是太危险了吗？”袁梁说：“我也没办法，人家给的就是这个，她在黑市上把美金折换成人民币现金了，大过年的也没有其它办法，只有自己扛回来。”马晓荷说：“你这，赶快送到厂里去，我这晚上可不敢睡觉。”袁梁说：“看你大惊小怪的，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明天一早送厂里不就完了吗。” 马晓荷说：“今后可不能干这事了，火车上多危险。”袁梁说：“快点睡吧，明天早点到厂。”马晓荷亲着袁梁：“想你了，来吧。”台灯下，马晓荷的脸庞绯红。
晚上，袁梁摸着马晓荷，睡得很好，马晓荷则没怎么睡好，一会听听外面的动静，一会看看放钱的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