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梁说:“找我干什么?我能给他们干什么?合同已经作废了,一机厂已经不存在了,老林就是要一机厂的商标品牌。当时我和他洽谈的时候,他就是认我这个人,这也是因素之一。”
徐有才说:“什么他妈的破产重组,我看王晓庆就是个摆设,根本一分钱没有带过来,就把着财务处的来款,就催着业务员发货、回款。”
袁梁说:“如果一机厂进行破产重组,我评估的话,应该至少三千万以上,然后面向社会公布破产重组方案。你知道老林的那个合同,一个合同纯利润就要一千万,就看怎么经营。如果真的破产重组,企业能甩掉包袱,轻装上阵,何愁不赚钱,何愁企业发展不起来。就闹事的刘凯、于奎志、罗喜林、甘新亭这些包袱能剥离,一机厂剥离一部分闲散、后勤人员,企业肯定能发展,关键就看谁操作、谁经营,你看看他用的程鹏、任瑞林,这都是不堪大用,肯定发展不起来,只能苟延残喘,过一天是一天了。”
徐有才说:“今天早晨,还发生了一件事,原来的工会主席、妇联主任,联络了十几名离退休的职工,有老质管处处长林建洪、老六分厂厂长秦秀国,还有食堂的闵令奎,到武深机械的门口,几个老家伙大门都不敢进,就堵在门口,秦秀国、林建洪几个人呜呜哭起来了,几个老家伙一哭,确实感动人。”袁梁说:“你说的这几个人都是退休早的,他们退休的时候还是一机厂的好时候,他们那时在厂里也是很滋润。”徐有才说:“就知道呜呜哭,没有人敢闹腾,武深机械就一个看大门的老头,老头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们,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他们对工厂有感情是真的,这几个老家伙,在厂的时候做了哪些贡献就不说了,可没少凑机会在一机厂安插亲戚、子弟上班,他们退休了,不在厂领工资了,可他们安插在厂里的亲戚下岗的太多了,你说他们能不伤心吗,一把鼻涕泪两行,越哭越想哭。”袁梁长叹一声,没再说话。
又是三天以后,杜文艺也拉起来单干了,专做翻新机,正大光明地做。盛金宝从四分厂拉走了十几个人,专做工程站产品。范文章更果断,竟然把一个小厂租下来,带着儿子、儿媳,拉走了十几人合伙干翻新机。
张煜春已经离职在家,他打来电话,说是程鹏、任瑞林盯了他两天了,软硬兼施,要他把客户预付的三百万交出来。张煜春说他没有看到,从来没有见过这笔预付款,一机厂的账户被工作组的人已经审计过了,和几家开户行也打过了招呼,根本没有看见这笔钱的痕迹。
杨国庆打电话,要袁梁过去,袁梁没有办法,只有去经委。杨国庆让袁梁坐下说:“蒲志来来电话了,让我给你谈话,问三百万预付款在哪里。”袁梁说:“市委副书记管的太宽了吧,我一介游民他还管得着吗?我是和客户谈好了三百万元的预付款,可是客户没打过来,我不知道三百万预付款在哪里,客户就没有打到一机厂的账户上。”杨国庆说:“你不是已经盘点、清查了好几天吗,就为了第一次发货做准备?”袁梁说:“那又能怎么样呢?客户咨询,我总要看看库存,看看家底吧。”杨国庆沉默了会说:“他让我问,我也只能问问。他们想钱都想疯了,那深圳的女人根本没有拿来一分钱,这就是他们的障眼法,说是引进外资、招商引资,其实就是空手套白狼,白白败坏了一家好企业,白白让一千多人下岗。这是作孽,这是犯罪。连蒲志来都跳出来了,就为了那点利益,等着吧,这帮人成不了大器。”
袁梁说:“北边的陈卖光,人家主打的是一个卖,人家把企业卖了,说明企业还值钱,卖的钱还能安置员工,可一机厂卖了几个钱?一分钱都没有。这样做就是历史的罪人,是要被人唾骂的,要遗臭万年。”
袁梁回家后,徐有才又来找袁梁,说是蒲树强找徐有才谈话,徐有才就说,非袁梁外没人能把出口处干起来,几年来的几个大合同都是袁梁签的。蒲树强想让袁梁回去,高晓华也赞同,虽然高晓华和袁梁不睦,但他了解袁梁的能力,袁梁是程鹏、任瑞林不能比的,但程鹏、任瑞林坚决不同意,他们明白,如果袁梁回去就没有他们什么事了。所以,他俩给蒲树强说,如果袁梁回去,他俩也离开去单干。所以,蒲树强只能作罢。
袁梁笑笑,此时的工厂已经不是一机厂,已经没有了那个让自己意气风发、激情满满的氛围了,没有了让自己矢志奋斗、拼搏奉献的目标。
下午四点,陆小满打来电话,说是已经到武城,住在沂水居宾馆。袁梁放下电话,急急骑着摩托车赶往沂水居宾馆,宾馆的院内停着一辆红色的马自达,一看就是陆小满的。
袁梁敲门进去,陆小满一把紧紧地抱住了他,然后又松开,上下打量着。袁梁故作轻松地坐在沙发上:“怎么了,不认识了?”
陆小满说:“这几天我一直很担心,一直想过来看看你,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袁梁说:“我还没有那么脆弱吧,一千多人下岗,大家还不都是一样,慢慢来吧。我去安南多次,都是你们陪着我玩,你刚好来了,我陪你在这附近转转,也算是旅游了。你怎么开车过来了,这么远的路?”陆小满说:“你们原来不都是开车来回吗,我就是觉得方便,说来就来了。”
袁梁带着陆小满下楼,两个人开车,来到沂水河边的水云坊大饭店,要了一个包间,坐下等菜。袁梁上下打量着陆小满,倏忽间也已经认识多年,不得不说岁月在两个人的脸上都留下了痕迹。
陆小满双手捧着自己的小脸,害羞一般看着袁梁:“看什么,是不是姐老了,也丑了。”袁梁说:“岁月从不败美人,姐风姿卓越、仪态万方,自有一股风流韵味。”陆小满笑了:“我就喜欢你这个劲,没把我当成陆教授、陆院长,呵呵。”袁梁说:“姐,我只把你当作一个女人,我脑子里最多的还是你不穿衣的样子。”陆小满脸红了:“我这也忒不堪了,能不能印象好点。”袁梁说道:“印象好点?你是我心目中的女神,不穿衣服的女神。”陆小满莞尔一笑:“还是一样啊,随你。”袁梁说:“跟你开玩笑。你还是亦正亦邪的老板娘呢,我第一次见你,你端着架子,我还想,这女人美则美矣,就是冷若冰霜,想起来真有意思。”陆小满说:“我哪有那么冷。你看,几个月不见,你都显得疲惫了许多,想起那年刚见到你的时候,那时候你多年轻啊,意气风发。企业破产,这就是一劫啊。”袁梁说:“一晃许多年都过去了,还能不见老,还能没有岁月的痕迹。看见你,我也是感慨,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我离君天涯,君离我海角,思君不见君,人生多寂寥。”
陆小满听着,眼圈红了,两个人没有说话,低头喝干了自己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