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怡问袁梁:“你到上海多长时间了?还好吧?在上海干什么?”袁梁说:“我是过了年才来的上海,还没有几个月,这是第一次回家看看。我在上海的一家房地产公司,还算可以吧。”
陈怡说:“还是袁老师厉害,你终于不在工厂干了。不过,你离开工厂可惜了,你在一机厂都干到总经理了。”袁梁说:“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大家都在一条起跑线上,大家都一样。”陈怡说:“我相信你干什么都能干好,想起几年前,你不熟悉纺织机械,又怎么会给我们解决了那么大的问题,使得印染厂又拖着多活了几年。”
袁梁问:“安厂长、吕主任怎么样了?”
陈怡说,印染厂经过袁梁和辛伟峰的设备调整,又干了三年的好活,但后来国内又建了几家印染厂,设备更好,产品质量、生产效率更高,武城印染厂没有办法引进新的设备,只有慢慢被淘汰,先是工厂半停产,后来也进入破产程序,卖给了福建的一个老板,这个老板只生产低端产品,拼命压榨工人,工人的工资只拿到原来的一半多。在这种情况下,二车间主任吕越来到苏州盛泽镇一家工厂,这里不只是中国,而且是世界上最大的印染企业集中地。吕越也很能干,还记着武城印染厂的工友,在他的带动下,武城印染厂竟然陆续有一百多人来到了盛泽镇的工厂,大家都是熟练的产业工人,很快就在几家工厂站稳了脚跟。吕越现在是一家工厂的生产副厂长,陈怡还干质检,是同一家工厂的质检科长,曾经的小姑娘陈淑慧也带着她对象来了,在陈怡手下做质检员。
袁梁说:“为什么我们那里的企业就不行呢,我们辛辛苦苦几十年,都为长三角企业培养人了,一机厂也有不少人在长三角工厂打工的。我同学渠焕然、张小冉两口子呢?”
陈怡说:“渠焕然文质彬彬的样子,这边的工厂可不需要他那样的人,他老婆张小冉还找过我,要跟着我来苏州,她干化验也是把好手,可是她生了个男孩,一家人都不舍得让她出来。我听说,渠焕然就自己开了一家饭店,两口子就围着锅台转了。你同学一副斯文的样子,戴着眼睛文绉绉的,谁能想到他会去切菜抡勺呢?这就是命运吧。后来我还听说,贺诗文还把张小冉介绍给你呢,你们怎么没成啊?张小冉可是我们印染厂的美女。嘻嘻。”
袁梁说:“这你都知道,千万别传到我同学渠焕然耳朵里。张小冉是挺漂亮的,可是婚姻这个事挺奇妙,我和她就看过一场电影,就觉得不合适,就散了。张小冉挺老实的,长得挺俊。”
陈怡说:“贺诗文在印染厂也算人物,她那一张嘴能说会道,我没想到她
竟然没有把你给说服,她可是撮合成了好几对,印染厂有名的媒婆。她工作不忙,每天走到哪里就是叽哩哇啦,偏偏还有几个人跟着她,印染厂的事没有她不知道的。你说实话,她给你说过我吗?”
袁梁的脸竟然微微有点发红,只好悻悻说道:“她会跟我说你什么,她知道我和你不算熟吧。”
陈怡笑笑:“看你不自然的样子,就知道她在背后说过我,我也知道她说我什么,这都过去许多年了,也不忌讳了。她肯定说我很风流,说我和安厂长怎么样,其实她也是以讹传讹。我和安厂长当然有关系,他说起来是我姨夫,虽然不是亲姨夫,但当年我进印染厂就是找的他,我一直觉得欠他家的情,所以我在印染厂不论干什么都要求自己干好。那个杜建斌副厂长你肯定还记得,这是一个从头坏到脚的大坏蛋,他仗着市里有点关系,一直暗地里和安厂长对着干,是他和他手下的人传出去我和安厂长怎么样,不只是搞臭安厂长,而且他在背后一直骚扰我,把我也搞臭,他能趁虚而上。你说,这离奇不离奇。”袁梁惊道:“印染厂也是这样啊,也有这样的人,那他现在干什么呢?”
陈怡说:“他和他老婆开了一个窗帘店,就在印染厂不远的路边,生意也一般,关键是这个人不地道。他们说,每次他到人家里去量尺寸,就给人家报价,人家交了定金,安装的时候他再给人家要附件钱、要安装费,不给就让她老婆到人家里去闹,许多人只好吃哑巴亏。”
袁梁说:“从这小事上,就能看出杜建斌不地道。安厂长也退休了吧?”陈怡说:“他退休了,那时候他兼着副局长,他就没有从印染厂退休,从局里退休的,算是沾大光了。他现在就是在家看孙子,练练书法,天天在家被我姨训得团团转,还笑嘻嘻地,也算是尽享天伦之乐了。”
袁梁看着陈怡:“你,你结婚了吗?”陈怡笑笑:“我还没有结婚,现在还是单身。贺诗文肯定给你说过,我和电业局的那个男人没有结婚的事,算了,都是过往云烟了。我现在就陪着我老妈过了,这样也挺好。别只是我说,你说说你自己。”
袁梁也和陈怡聊着自己的近况,陈怡问着曾经一机厂的事。
虽然袁梁只去了印染厂几次,和陈怡也不算很熟,但两个人如同老朋友般聊了很多很多,两个人一夜也没有睡多长时间。
凌晨五点,火车到苏州站,袁梁下车送陈怡,陈怡要从这里转乘大巴去往盛泽。
陈怡走了,转身回头看一眼袁梁,白白的脸庞上眼睛闪闪发亮。袁梁把手机放在耳朵上,大声喊着:“保重,我在上海等你,到上海来玩。”
陈怡回答着知道了,清脆的普通话响彻了空旷的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