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电话又打过来,马晓荷说孩子还是没有找到,听声音要哭出来了,袁梁安慰着她,出来公司,招呼出租车赶往南京路的上海书城。袁梁来到书城,跑上她们经常去的楼层打电话,马晓荷接电话了,说是女儿找到了。袁梁又转了两圈,见娘俩正在一个柜台前看书。袁梁过去,马晓荷一下就趴在袁梁的肩头,泪水流了下来。
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三口人就从上海书城出来,拐进了一个南北方向的小路,走进一个饭店吃饭。娘俩在书城里一直没有出来,也没吃饭。马晓荷说,娘俩进去看书,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马晓荷转身,女儿不见了,也没有在意,觉得她走不远,就自己继续看书。过了一会儿,没有看到女儿,马晓荷就找她,转了几圈,竟然找不到了,这下就着急起来了。于是,马晓荷就找到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说书城里面人太多了,大家都在静静地看书,不好用广播找人,还是让她自己找。马晓荷没办法,还是继续自己找,找了一会还是找不到,就给袁梁打电话,这时候已经急的不得了,急得眼泪都下来了。马晓荷又去找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还是不给广播。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马晓荷的心头,孩子会不会走丢,孩子会不会被人拐跑?她急疯了一样到处找,又给袁梁打电话,再转了两圈,终于看到了女儿,她正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看书。
马晓荷给袁梁说着,还捂着胸口,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她说,要是找不到女儿,她就去跳黄浦江。女儿吃着饭,说道:“我就在那里一直看书啊,你乱找什么?”马晓荷说:“这孩子也不知道找我,也不知道饿。”这次的上海书城一行终生难忘。
其余的时间就在大教室里待着,附近再转一转,有时还想着,上海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有玩过,好像都去过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白怡青问袁梁:“又带你家孩子去玩什么地方了,上海好玩吧。”袁梁说:“刚刚去了浦东环球嘉年华,回来逛逛南京路,去了上海科技馆、上海书城,这两天在家呢。”白怡青说:“还是上海好吧,小孩子能玩的地方不要很多呀。”崔永熙张口道:“嗬,还去南京路啊,我十几年都没有去过南京路了。”
袁梁听着,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许吧,就像村里的人十几年没有进过城一样,这样的人也很多。
袁梁说:“环球嘉年华不错,玩的人太多啦,几十个项目,去年玩了锦江乐园,那里也很好。”崔永熙接道:“玩一天不要几张分啊,不要钞票?热得要死,累也累死。”白怡青看一眼袁梁,两个人都是笑笑,没有再说话。崔永熙端着盘子走了,白怡青瞥一眼崔永熙:“他才不舍得花几百元去玩嘉年华呢,从他家来到南京路也要几十公里,路上两个多小时,买点生活用品,就在家门口可以了,他才不会去南京路买,南京路上的东西都贵的。上海人都这样啊,上海乡下的都这样。”袁梁说:“我记得你家住在老城厢,离南京路不远。”白怡青说:“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难得去南京路,南京路上外地人不要太多哦,我买东西也是在家附近的几个老地方逛逛。前几天,我原来厂里的几个老姐妹聚会,我不是买了一件新衣服穿着去了吗,几个人围着我转,问我多少钱买的,说我穿着好看。我也没有花多少钱,又不是去南京路买的,就在打浦路买的。我们那帮老姐妹,大家彼此都熟悉的,谁家赚多少钞票,谁家买了什么,都清楚的,大家都是不舍得花钱的,这就是上海老百姓最普通的生活,不能只看到陆家嘴,不能只看到南京路,你到弄堂里看看,你到乡下看看,那里才是真正的老百姓的生活,真正的人间烟火。”
钱琛打来电话,邀请去他家。马晓荷不想去,觉得和蔡清清没有话说。袁梁说,那就晚点去早点回来。
周六,袁梁带着娘俩赶往浦东钱琛的家里。三口人到钱琛家里已经十点半了,钱琛已经开始准备做饭了。
钱琛在厨房做饭,袁点和钱海川去玩电脑游戏,蔡清清和袁梁两口子就在客厅看着电视聊天。蔡清清已经在浦东的一家外资工厂上班,说是做人事主管。蔡清清聊着外企的事,偶尔来句英文,说外企如何好,老外如何好,福利如何好,赞不绝口。马晓荷侧脸看看袁梁,眨着眼睛笑笑。
钱琛做好了饭,四菜一汤上桌了,面煎鱼、凉拌藕,一看就是家乡菜。看来,洋泗湖里长大的钱琛,从老家传承来了手艺,偶尔也露一手。还有两个菜,是刚刚从市场上买来的,一个是蛋黄炒小螃蟹,一个是糖醋大排。自己做的番茄蛋花汤。
钱海川扑到餐桌上直接吃起来,狼吞虎咽的样子。蔡清清说,面煎鱼是钱琛的拿手菜,每次钱琛做面煎鱼,钱海川都吃不少。只有钱琛喝着啤酒,其他人吃得很快,等到钱琛吃完饭,桌子上的菜也一扫而光了。
又聊了一会,袁梁一家三口就告别了,离开了钱琛家。
三口人走向公交车站,马晓荷给袁梁说着:“你看那娘们,看着不像名牌大学毕业的啊,也不到厨房帮着做饭,就在那里夸夸其谈,还什么外企多好,那还不是一样都是工厂,我老公就是工厂下岗的。你看她对钱琛说话的语气,多霸道啊,盛气凌人的样,这女人不是善茬。你看他家的待客之道,你要是吃到最后在家里舔盘子,我一个巴掌就打过去了,明明来客人了还做得那么少,多显得怠慢啊。”袁梁说:“最后都吃完了,不是正好吗?省得浪费。”
马晓荷说:“这就是上海,来到上海就跟着上海人学的。在咱家,家里来了客人,桌子上不剩一半我都不好意思。”袁梁说:“你那叫穷大方,人家这叫会过日子。”马晓荷说:“我真服气上海人了,那是真会过日子,真精明,真小气。”一边的女儿来帮腔了:“我就觉得上海好,比我们老家好。”两口子对视一笑,马晓荷对女儿说:“你爸爸是不是也变成上海人了,典型的上海男人。”袁梁说:“我上班的地方,公司里十几个人,除了我之外,全是上海人,耳濡目染,免不了地入乡随俗。钱琛一家三口,别看来的时间长,他们的圈子就那几个原来的同事同学,他们大都就那样吧,我跟着钱琛去他同学那里,家里的摆设算是非常简朴,一个人上班,带着老婆孩子在上班讨生活,谁家不是精打细算,你看蔡清清去买东西,也是挑来拣去,两口子为了钱还经常口角,不容易啊。”马晓荷白了袁梁一眼:“我还不容易呢,我一个人在家既要上班又要带孩子。”袁梁急忙揽着马晓荷:“怎么说到自己身上来了,最不容易的当然是我老婆了。”女儿插到两人中间,吊在了爸爸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