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保定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华灯初上,人们还沉浸在过年的热闹里。舞狮、龙船、踩高跷、唱戏,猜谜、套圈、耍猴戏,一路上,巴雅骑在马上,看得走不动道了。
她隔着马车,跟车里的皇上央求:“皇上,咱能不能逛一会儿再回去?”
皇上挑开窗帘,笑着看了看几个少年,“你们是不是都想逛一会儿?”
自然是忙不迭地点头。
“行,准了!今晚许你们没看够热闹的几个小孩子在这保定街上体验体验,看看跟京城有什么区别。其他人先去保定府安顿下来。”皇上对马尔佳说。
几个人欢呼雀跃,直呼“爷万岁!”
皇上对杨之换说:“你跟着,别让他们跑丢了。”
杨之换点头。
东边似乎特别热闹,锣鼓声、叫好声不断。几个人赶过去,原来是耍猴戏的。三只猴穿衣戴帽,随着主人的鼓点一会儿爬高打秋千,一会儿下地打驴滚,一个十三四岁、穿着单薄且明显小了截的小姑娘端着铜锣在人群里转,求赏赐。
几个人给了赏赐,往前面去了。周高高不知道为什么,又返回去,给了小姑娘一锭银子。
小姑娘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周高高,扑通一下跪下来谢恩。
“谢公子赏赐!”磕头如捣蒜。
周高高反倒不好意思,赶紧把姑娘扶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周高高问。
”我叫吴忧。口天吴,忧,忧愁的忧。”小姑娘说。
“吴忧,这大冷的天,还穿得这么单薄。去买件暖和的衣服穿上吧!”她抚摸着小姑娘冻得青紫、肿得跟头一样馒头的手,心疼地说。
“公子心肠真好!谢公子!”泪花在吴忧的眼眶里转啊转啊,她低下头又准备跪下,被周高高拦住了。
“你去吧!我得走了。”周高高看了看已经走远的几个人,追了上去。
吴忧望着她的背影,眼泪滴在裸落的手臂上。
巴雅回头对周高高挥手,“高高,快来!快来!帮我看看哪个花灯好看?”
周高高看了看挂在架子上的各式花灯,沉吟片刻,说:“不如让沈又希帮你挑一个。”
巴雅转过头,热切地望向沈又希。
沈又希的手在一只雪白的兔子灯前停了片刻,最终伸向了一只白色鸽子灯。
人们之所以下意识的喜欢兔子,是因为,兔子是处在食物链的最底端,不具攻击性和伤害性。兔子的善良,一点儿意义也没有。他知道巴雅喜欢兔子灯,但他最终选择了鸽子灯,只希望巴雅能明白,他希望她是善良的,但也希望她能够保护自己,起码有一双能够自由飞翔的翅膀。
巴雅看了看沈又希,欢喜地接过了鸽子灯。
童钰和海青猜谜语赢了一个花灯,给了周高高。
周高高提着花灯,对他们说:“我今天有些不舒服,不想逛了,我先回去了。你们再逛会儿。”
几个人兴致正高,就依了周高高,让杨之换送周高高回保定府。
周高高推辞,说自己知道路,不用人送。
但显然,推辞不掉。也只好让杨之换跟着。
两人骑着马,恰好碰到耍猴戏的摊主正拿着一根皮鞭子往吴忧身上抽去。
“为什么打她?”周高高抢过摊主的鞭子,问。
“你是谁?你打我的人,你管得着吗?”
“你若无缘无故打她,我就管得着,说,为什么打她?”
“哼!为什么打她?你让她自己说。”
吴忧抬头看到周高高,悲伤的眼里忽然有了光芒。
“公子!”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里滴下来。周高高心疼地把她拉起来,“别怕,你说。”
她伸出手掌,掌心里有几个铜板。
“我想拿几个铜板,买件棉袄。”吴忧说。
“这有什么不对吗?我给了她一锭银子,让她买衣服的。怎么,这大冷的天,一个姑娘家,穿得这样单薄,就不能买件棉袄?”周高高转头问摊主。
“她是我花二十个铜板买回来赚钱的。这钱还没赚到几个呢,就敢大手大脚地花钱了?”
“你这人咋这么狠心呢?你的猴还穿着衣服呢?她可是活生生的人!”周高高气愤地想动手,被杨之换拦下了。
“你说她是你二十个铜板买来的,是吧?那行,我花二十个铜板买她!”
“现在二十个铜板只怕不行了。我养着她,给她吃给她喝给她穿,不花钱的吗?”
“给你!这些够了吧!”周高高掏出一锭银子,摔在地上,拉起吴忧的手就走。
走了一段,周高高冷静下来,对吴忧说:“你现在自由了。回家去吧!”
“公子,让我跟着你吧!让我做牛做马都行,让我做的奴才吧!”吴忧说。
“我还别的事情,你跟着不方便。回家吧!回家好好生活。”周高高说。
“我没有家。你说我要去哪儿啊,公子?”吴忧望着一城的灯火,汹涌的人潮,忧伤而迷茫。
周高高望着她,无奈地说:“唉,今晚先跟我回去,明天再说。”
回到保定府,周高高安顿好吴忧,想去看看巴雅他们回来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