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姑娘叫云朵。
她赶着羊群又来到落鹰寺,是来寻找她丢失的那只陶埙。那是祖传物件,由父亲传给她。
云朵像是这大漠里的孤雁,自从父亲死后,她带着她的羊群,以天为席,以地为床,四处流浪。
她肤色如小麦,黝黑卷曲的头发,一件不辨颜色的羊皮袄里,是一身红色的袍子。
最动人的,是她那双眼睛。天真,热情,灵动,无畏,野性,清澈得像雪山湖水。
她与他们见过的所有姑娘不同,她身上那种原始的本能的生命力,夹杂着男性的力量和女性的柔韧。
她没有性别意识。
所有人都围过来了。
马尔佳说:“你们快叫沈又希过来。这姑娘是找那大白雕主人呢!”
被一个姑娘拿匕首抵着脖颈,这可是头一遭!马尔佳脸红脖子粗的冲大家喊。
俗话说,好男不与女斗。他若硬来,这牧羊姑娘根本不是他对手。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马尔佳让着她。
第一眼,沈又希就知道,她就是梦里的姑娘——云娘。
她身上多了野性,少了些精致。
沈又希呆呆地看着她,百感交集,鼻头发酸,很想冲上去抱紧她。
命运是有多么神奇啊!
马尔佳指着发呆的沈又希说:“雕,他养的!”
沈又希缓缓走过来,指着肩上的扶摇说:“是我养的。我来赔。”
云朵放开了马尔佳。她以警惕的眼光看了看沈又希。
沈又希摘下自己的荷包,递过去,“这些,够吗?”
他温柔而怜惜地看着云朵。
云朵不说话,打开荷包,取出了三个铜板塞进自己的怀里,把荷包还给了沈又希。
沈又希看着手上的荷包,咬了咬嘴唇说:“姑娘,我能买下你的羊吗?”
“你要几只?”云朵问。
“全部。可以吗?你看够不够?”沈又希说着,把荷包又递给了云朵。
“你要那么多羊干什么?”她说。
马尔佳也过来帮腔:“我们人多,需要很多羊。”他指了指外面的帐篷。
“不卖!”云朵不理会他们,在众人的注目下,径直往寺里走去。
她找到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发现住进了别人。退出来,她找到了小和尚,问他有没有看到她的埙。
小和尚指了指沈又希,“姑娘放心,没有丢没有丢。以为你不要了呢!这位公子拿着呢!”
又是他!
云朵不满地看了看沈又希,伸出了手。
她应该不到十五岁吧!可是这双手,比实际年龄沧桑了太多!
沈又希心里好疼!
他从怀里拿出陶埙,看了看,说:“姑娘,我能不能买下它?它对我太重要了!”
“这是祖传的,无价。不卖。”云朵说。
童钰看出来,这姑娘跟沈又希一定有关联。
于是他上前问:“敢问姑娘可是姓窦?”
“谁姓窦?我叫云朵。”
“这埙,你看能不能卖给他?他得用这埙唤雕呢!”童钰指了指大白雕。
会吹埙的人很多,但会吹这只埙,且会用它使唤鹰的,只有父亲和她。
云朵认真地看了看沈又希,“你真的会吹它?”
沈又希点头,指了指肩膀上的大鸟,说:“这大白雕,就是我用这埙换来的。”
“那你吹来我听听。”云朵说。
沈又希吹起了埙,荒原上飘荡的风作了这埙乐的背景。
扶摇拍着翅膀冲上了天,在天空盘旋。远处,不断有苍鹰聚集在扶摇周围,密密麻麻地遮住了天空。
正在收拾帐篷的人们,都停了下来,仰头看天,看这少见的奇迹。
皇上和住持也都出来看,连连称奇。
沈又希见鹰越来越多了,就吹了解散号。这些鹰鸣叫着离开。天空又开阔了起来。
云朵见过父亲用埙召唤苍鹰,场面和今天一样壮观。
父亲曾说:“倘若你遇到了一个会吹这种埙的人,要知道,这是自己人。你可以信赖。”
云朵以为会吹这只埙的,一定是和父亲一样,白发苍苍,缩肩驼背,没想到会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年轻人。
她说:“好吧!这埙是你的了!你要好好保管它!”
她从衣袋里掏出三个铜板,递给沈又希,“这只羊也是你的了!送给你了!”说完豪迈地一笑,赶着羊群准备离开。
沈又希欲唤她,巴雅走过来,挽着他的胳膊,说:“好了,别看了,人家有一大群羊要放呢!”
马尔佳也不知道被这姑娘身上的什么东西打动了,他跑过去问云朵:“听说姑娘一个人四处放羊。家里可还有亲人吗?”
云朵摇了摇头,“我爹前年过世了。”
马尔佳说:“姑娘是要去不嫌弃,不如跟我们一起吧,我们要去往潞安府。开春了,越往南水草会越好。”
云朵听他说潞安府,沉吟了片刻,看了看沈又希:“他也跟你们一起去潞安府?”
“是的。我们一起去。我们人多,跟着我们安全。”马尔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