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寒霜于推窗前留意到楼下大门口,她望见当时寒影与一名小厮装扮的男子正比划着什么,粗看平平无奇之人,却能精准的与她一瞬对视。
寒影的心里面咕咚一记溅落一滩余悸,她多想向面前的寒霜一样满负坚韧不拔的心志,能够坚定的面对所有,可她做不到,她看似坚强,内里却脆弱矛盾。
几乎一捏就破,心思和主意虽多,却易一蹶不振,落于邪恶之徒手里被驯染那么久,自主意识消磨殆尽,全给奴心忧惧吞噬。
她别过视线看向那池汤泉,目光里有水波暗暗涌动,像头迷茫踯躅的小鹿疲惫的伏倒在路边。
她不得不开始承认,“在那些密不透风的接触中,我逐渐受用,以及习惯被强者支配!”
“从开始的怨恨愧疚,慢慢发现我与他一样,我们就像一体同生的双头蛇,在黑色潮湿的深渊里又爱又恨,此生注定纠缠在一起。”
语声低而飘渺,却难掩压抑与隐忍,她的十个手指不由自主的蜷曲入掌心。齿颊由于深抿而发白,在崩溃边缘痴痴一笑,着实有些疯魔成瘾。
实则不然!
寒霜抚了抚她颤抖的双肩,只清晰的感觉到她此刻痛苦交织的无力感。
“小鸢,这不怪你,那只是个人行为的本能呈现,就像饥饿需要进食,渴了饮水,我们都摆脱不了的七情六欲啊。”
“其实我明白你的那些感受,因为我也…”
“既然你有这么个得天独厚的归宿,我才不会茫然干涉你,更何况你那个性情古怪的王爷,不出所料身边铁定隐踞暗卫高手,你怕我不自量力啊!”
但见寒影强颜一笑,寒霜不由轻咳一声,挥袖道:“嗯嗯,放心啦,好不容易摆脱了那暗域,可以重新做人,当然是岁月静好,各自为安!”
见她面露释怀,寒影嘴角微微一卷,抬起脑袋来,轻快的语调,“你回来多久了?”
…
半夜,锦衣夜行的高冠男子一行几人,停了手中的西域美酒,歇了风情万种的舞姬,犹叹春宵苦短,却正是依依作别之时。
雾鬼送寒影回了椋平府之后,顺着那街子,便是马不停蹄的赶在这边兰絮坊门前待命。
自是他的主子在此消遣到了下半夜,至于方才那头的耽搁没必要也就不刻意提起,因那女子实在蛮乎,往后要挖的坑还不少。
雾鬼黑色的身影斜坐在马车前,沉默静守与黑夜融为一团,眼目格外清冷,犹如蛰伏暗夜的猎手。
先有公子官人三两坐车辇而去,不时长衣攒扇信步而来之人,清逸谪仙人一枚,不管足下血流成河,身背焰焚千重恶鬼嘶咬,整一盅清澈如水的鸠酒却未洒分毫。
雾鬼正撩帘做请,眼皮一眨的间隙,飞身凌空的动作早快于意识。
精兵若兽,利器如霜,来者即是此类,能一剑直抵萧汨面门者,绝非常人!
那肃杀利剑于手间运如飞叶,人剑齐纵,变幻似入眼的飞针,直冲心口要害连击数道。
瞬息快决,萧汨燕步离地寸许,手里以半封展开的骨扇对上来者手里那柄流萤鬼闪的剑,流光一闪,那骨扇的扇片即利刃武器。
缠丝擎鱼尾封,岂容雾鬼插手,只见来人肩子被喂一掌,平沙落雁往后弹到对门,那人顺势一个飘身,臂腕上勾一根木柱将身荡回,双目极警惕,眉心略隐薄汗。
摇摇的两盏花灯正随柳枝在风里招拂,依稀之影映在那砖墙上,夜深人未歇,哒哒一架马车飞快踱过,伴随车马的尘烟一遛过墙。
那人不恋战,趁机消失,而萧汨没有下令,雾鬼也就不会去追,但这不是放任,于暗网密布的金岩城中寻一个顶尖高手算不得多么棘手。
留在萧汨衣襟上的剑痕尽管没有划破入肤,不过却被近距离的剑气所震慑,此刻嘴角挂着一丝血迹,看起来邪魅无比。
风幽幽,萧汨迈过马车,同时伸指一晃马儿的鼻息,声调很轻很阴柔,“回去的路上,她对你说过什么?”
“主子怀疑与姑娘有关联?”显然有所察觉,雾鬼一品,哪敢藏着,速速一五一十。
萧汨一个回身坐入车厢,指间正掐条素绢,拭嘴角的血迹,之后不紧不慢,“那女人善狐媚,功力尽失之下,借刀杀人为她不二之选。”
车帘落下的那一瞬,蓦然邪邪一笑,“她恨我入骨,将每一道恨铭刻于心伺机复仇。”
闻这边马蹄绝尘之音,另有两人并肩缓缓步出门来,方才这外边发生了什么虽没有亲眼见证,不过闻得肃杀剑声,自知所为何事。
“看来,城中来了高手,我们对此一无所知!”苏墨兰语带几分冷然的猜测。
“贤弟你是想入手户部?”闻言,令身后蓝衣宽袖的男子醉意难消的接他话。
“方才晋王好似碰上了什么,也许是一场误会,城中安防之事隔三差五,不禁令人怀疑,毕竟皇上出宫在即…”那苏墨兰正回眸,且晃指慢言,“呀呀!我大概是醉了,竟在赵兄面前杞人忧天!”
那人四下一瞥,醉意烟消云散,一张朴实的方脸立时警觉,“得亏贤弟提点一声,我这就回营加强人手,巩固提防!”
“不瞒贤弟,营中近日下来一员精干猛将正寻出处,将他征调布防流民荡寇岂不手到擒来!”
“赵兄真是睿智!”
随着那人骑马离开,之后苏墨兰噙在嘴角的笑意顷刻消失,阴狠漆黑的目光凝视,直到他的随从牵来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