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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报怨仇慕容困处 鹬蚌争渔人得利(乙)

长孙陀续道:“南院小侄我,已命人三面把守,谅燕人插——插上鸟羽,能飞,也难逃得出!叔父、世子阿兄、燕太傅,毋庸担心,便请入房歇息!看守燕人,护卫北院,都交予我便是!”

拓跋修沉吟不语。燕凤亦默然。拓跋寔忽道:“阿陀,我与你一起守夜!”

长孙陀道:“不可不可!家兄特意交代我,道叔父、世子阿兄与燕太傅劳苦,须急上台替换,使叔父与世子阿兄、燕太傅能早些歇息,岂可使世子阿兄陪我守夜!”

拓跋修知世子心思,复于晨间早膳前,于燕凤口中,闻昨夜世子子夜尚赴其房中清谈,便道:“殿下,自燕人至此,连夜不曾好睡,还是早些歇息罢!燕太傅,我早已困倦,失陪!我这便入房去安歇哉!”说罢,拓跋修起身离去。

长孙陀大咧咧于长桌南侧坐下,指向门外道:“夜已深,将交亥正!我所率人众皆在行宫外围,世子阿兄与燕太傅勿忧!”

燕凤道:“殿下,昨夜我睡未足,今晨复早起,且诚如平北公所言,自燕人至此,概未好睡!恐殿下睡亦未足,不如便回房歇息!”

拓跋寔道:“也罢!不过,恐是连夜晚睡,今夜此刻竟尚无睡意!我还是先赴太傅处,清谈或手谈一局,至疲累再回房歇息,免得我辗转反侧,又须起而披衣,赴太傅处!”

“如是亦可。”燕凤道,又拱手向长孙陀,“长孙将军,我便随殿下回房哉!今夜看守与护卫之责,还请长孙将军担待!”

长孙陀亦拱手道:“燕太傅客气!便请燕太傅陪世子阿兄回房。”

拓跋寔一路走一路说,总道燕人无信义,岂有此理,因而忿忿不平。燕凤道:“燕人如此,大王却并不与之绝交,而是隐忍与之交涉,惟改和亲为联姻,可谓忍辱负重!苻秦今已崛起,铁弗刘卫辰,居西河彼岸套内之地,时时窥觎五原,惟西河有五原公镇守,乃不敢东渡河!大王年老,殿下尚未弱冠,而五原公长孙大人,以昔大王激于长兄让位之恩,于长孙老大人下葬日,当众有百年之后,传位长兄之子之语,五原公时已志学,既知之,记之心中,臣恐其——至今未甘心于丧失大位!大王以宋宣公之仁,欲舍己子立兄子,自是出于感激,乃有兴到之言,非必兑现当日之语,乃可谓有信!因若以长孙老大人让王位于大王之故,便立五原公为世子,则失嫡子继位之义!先大王为大王之叔所害,为先大王报仇者,大王生母独孤太后也,嫡子无非亲亲之义,长孙老大人虽先大王初娶正妻贺兰夫人所生,乃嫡长子,然独孤太后乃先大王续弦正妻,且身为先大王报仇,故大王不得不以独孤太后所生,而为嫡子储副。且独孤太后大公无私,立长孙老大人为王,而以大王为质于赵!赵人以独孤太后其时,实乃我国之主,遂称送大王入邺使者为‘女国使’,是中原亦以独孤太后仿佛汉吕太后,故称我国为‘女国’,吕太后之时,使惠帝不早卒而有子,则文帝自不能以弟承兄而继位,此理明矣!大王既返国,长孙老大人乃激于嫡庶之义,离都出赴五原,逼使大王即位。大王正位之后,诸部顺服。故虽有长孙老大人下葬日兴到之言,大王自不能以私谊,而授大位于兄子,使王位传承失统绪,此理甚明!然臣观五原公来此,或以平城童谣有‘得中山者得天下’之言,故率大众来此,其真实来意,恐是劫中山公主!惟燕人无信义,竟以他女子冒充为中山公主,是以五原公尚未发动其谋!”

“啊?!如是——”拓跋寔目瞪口呆。

燕凤道:“《淮南子》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燕人无信义之举,却正好使五原公,不能于此得中山公主!亦正好使大王可以燕人无礼使诈为由,拒和亲而议改联姻,遂使我国与燕国并列平齐!否则和亲有如赐婚,历来是中原以上国恩赐外国如匈奴,匈奴单于则因此居汉帝之下!燕人与我和亲,亦是同理!今亦可谓因祸得福,只待真中山公主入代,与二王子成婚,便可谓圆满!大王便不做燕国吴王女婿,而与之为亲家公,岂不美事?”

拓跋寔闻长孙他可无忧,便大大放心,私心作怪,便道:“太傅!前夜湖滨抚琴唱歌之人,与昨夜始病卧之人,究竟是否一人?”

“身形似乎相似。前夜湖滨,我恍惚中,似见一人坐于垂柳之下青石上,然而倏忽不见!故前夜——前夜我当道,实不曾见其人!”燕凤沉吟道。

拓跋寔停住脚步,道:“太傅!‘得中山者得天下’之平城童谣,君如何得知?我欲赴南院——亲审伪中山公主,太傅以为如何?”

燕凤道:“平城童谣,我闻之平北公。近午时分抓药者归自平城,平北公以昨暮所遣回都使者未归,便问其南都可有异常之事。赴都抓药者道无他,惟有童谣,道‘得中山者得天下’。是以午膳之后,我如厕偶遇平北公,平北公乃与我语,以平城中有此童谣相告,因此颇疑五原公来意。我不知燕国吴王除中山公主之外,是否尚有他女,若有,恐燕人即是以此,遂将真中山公主替换!童谣初起至于传遍全城,须时日,当非近日方有。燕人间谍潜隐于平城民间,为商贾之类,道听途说,或早有听闻,便传信邺城,故燕人恐早已知之,因此遂以他女子替换中山公主,恐童谣应验也!而燕国吴王若尚有他女,则来此和亲之人,未必不是吴王女,观其深以为忧可知。以其阴谋毕竟纸包不住火,终当败露,故燕人以姊妹互换,皆吴王女,乃可为将来其谋败露,便以诸如平城童谣甚不利于其国,又或中山公主乃恶时辰所生不祥之类说辞,搪塞于我国,不使大王因此震怒,而与之绝交!”

拓跋寔道:“如是,若此女与中山公主乃一母所生,则——”

“如何?”燕凤道。

“则二人当甚似!”

燕凤笑道:“阿翰公子与殿下,虽非一母所生,究是兄弟,似否?况此女子纵为吴王之女,未必与中山公主为同母所生!”

拓跋寔语塞,半晌道:“虽太傅道南院西舍之人,貌美并不大过于常人,然身于前日正午,彼甫上台时,闻其清歌一曲,实——”

燕凤虽早已猜及其心思,然不动声色,只又道:“如何?”

“实虽未见其人,然心中总是挂住!二日来,总为之辗转反侧!因此……”

“殿下以此女乃假冒,仍思……”

“然!我知太傅必与之见过——我意,太傅与之初见,必于其初至夜,太傅所道湖滨垂柳之下!非我不信太傅……太傅实亦为之心焦,乃失常态!”

燕凤窘迫,良久乃道:“我既承诺为之医治,久未醒转,因而挂牵耳!并无其他。”

“如是甚好!”拓跋寔喜道,“身与卿名为君臣、师弟,实同骨肉!天下女子多矣,想太傅必不与我争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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