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燕凤与慕容莺于恒山遍寻凤父燕谋不得,慕容莺到底体弱,而大山茫茫,深谷重岩人迹罕至,亦无人可供访求,眼看已将寒冬,乃相偕归向盛乐。路经平城入逆旅食面,听闻拓跋窟咄正攻围盛乐,燕凤不禁大急,以平城乃刘卫辰之地,不敢留宿,乃匆匆出城。
燕凤心神恍惚,于逆旅食罢不曾饮水,出得城来,方觉口渴,摸一下马背,却不见了水囊,想必方才入逆旅,水囊为人解了去!燕凤道:“盛水革囊亦好物,城中不比郊外,奈何不知警惕!”一眼瞥见大道旁有卖水者,便上前买饮。
慕容莺笑道:“我食并州面颇觉咸,大概并州近河东盐池,盐不甚贵故!因此方食罢便渴饮,劝君饮,卿仿若不闻!我只道汝不渴,便作罢,不意郎乃渴甚!”慕容莺向来时而称君,时而称卿,时而称汝,此番连用三称,复称为郎,皆玩笑口吻,不过见燕凤愁闷恍惚,有意逗乐,燕凤深知,也便一笑。
卖水老者颤颤巍巍,头也不抬,递给燕凤一只粗陶大碗,指一指旁边盖着蒲扇的水桶道:“客官自取。”
燕凤渴甚,接过大碗,揭开蒲扇,舀起一碗不知是否烧开过的凉水,咕咚咕咚喝了一气,方觉水味甘美,依稀便是参合陂湖水,不禁诧异,乃开口询道:“老伯,此水来自何处?”
老者道:“参合陂。”
燕凤一惊,道:“参合陂在平城以东百余里,老伯何以运水至此售卖?”
“平城无好水,代王在此时,亦常命人取参合陂水!城中多有好者,我有水车,三日一往返,亦不觉苦。”
燕凤心里一动,道:“老伯居此,必知城中事!代王少弟窟咄往攻代王之都盛乐,何以刘大王不阻之,而使之过境?窟咄在雁门,实为一国。使窟咄攻盛乐,代王兄弟一胜一败,代国南北便为一国,刘大王之地便为代国南北东三面围住,岂不危哉?”
老者道:“刘大王非不欲阻窟咄往攻盛乐,以大秦不欲刘大王相阻故也!大秦征北大将军使窟咄往攻盛乐,刘大王安得相阻?”
燕凤予老者一枚铜钱,谢过,便扶慕容莺上马,自翻身上马,二人策马奔往盛乐。
至城外,遥见城上秦字大旗,燕凤推测,自是拓跋窟咄以其为苻秦任为雁门太守,故以秦为旗号。知城池已陷,唯不知代王与世子存殁,燕凤乃调转马头,携妻奔向贺兰部问讯。
二
拓跋寔以其父代王什翼犍于参合陂之变时,无能为之取燕国中山公主慕容莺为其妻,而心生怨恨,归盛乐后,仍不得不奉父命赴贺兰部续服婚役,好歹服役期满还家,却不但不得见慕容莺,其少叔窟咄又率军来攻围盛乐,形势危殆,而其父病卧,乃欲乘势劝父传位于己。什翼犍虽不似中原帝王忌讳未死传位,却忧其子不能得众,乃不允。拓跋寔赴父室前饮五石散药酒过量,为父拒绝之际药力发作,大发癫狂,乃以父之厉面宝刀,斫其父颈间,代王什翼犍遂死。
拓跋寔愣怔良久,定下心来,立取下其父手上绿玉扳指,套入右手拇指,乃持宝刀潜出父室,乘夜缒城而出。至盛乐西郊,于牧民畜圈盗得一马,拓跋寔便跨马奔往贺兰部之城东木根城,投其岳父贺兰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