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亚把公司各个部门送到了不同的国家团建之后,难得清闲的利亚和塔塔跑到了意大利去找瑞玩。
她们和瑞的上一次约饭还是在高恩融资成功的那一天。
那天瑞迷迷糊糊地听完了那双鞋子的故事,皱着眉,放下了酒杯:“我还是不懂,高恩不是寻求融资的人吗?是被动方吧,这跟那双鞋有什么关系?”
那时的瑞刚完成巴塞罗那的比赛,整个人晕晕的,脑子还没从一阵阵引擎的声音中缓过神来。
此时正值盛夏,餐厅里的空调打得很足,高恩拿起她挂在椅背上的白色毛线外衣穿上,清了清嗓子,她身上的粉色包臀裙看起来就只有薄薄的一层,看着都冷。
“利亚让我想象如果我是那个销售,我会怎么促成成交,就是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对策,这样。”
但高恩没说完,利亚其实还教了她一件事情,那就是一定要表现得比对方更淡定,甚至是一点都不在意,哪怕现实是你求着对方办事。
这其实就是一个比谁先绷不住的过程。
销售里,这个技巧屡试不爽。
谁都知道,谁都会用,但依然百试百灵。
瑞自从踏进F1之后就把自己金融的工作量大大减少了,反正对于他来说,赛车要紧。
金融换个人来也能做,但赛车不是。
“我感觉赛车更需要我。”一次酒后,红了整张脸的瑞是这么说的。
这句话他是呢喃着说的,但大家都听得清楚。
其实从小到大,说到金融方面的天赋,一直以来就是宁更好,宁的天赋在玩钱,瑞的天赋在玩车。
倒也算是各司其职。
如果说刚开始,瑞还想在金融上跟姐姐较劲的话,那在自己的赛车职业生涯步入正轨之后,他也没再纠结些什么了。
后来,宁的其中一个生日,瑞借着带宁兜风的由头送了宁一台超跑。
一台蓝色磨砂质感的定制星座顶兰博基尼。
因为他记得有一次比赛结束,宁对着刚从领奖台最高一阶走下来的瑞说:“如果我也能不管不顾地感受一下在超跑里发疯就好了。”
而那个生日,宁一共收到了两台超跑,另一台来自于宁的父母。
宁生日的那天正好在梅雨季,所以其实是没什么风好兜的,倒是外套上的褶皱里容易兜住些雨水。
宁很赏脸地把利亚和塔塔都叫上了,毕竟这台超跑是瑞这几年送给她最贵的礼物。
“你在意礼物的价格?”
利亚有点惊讶。
她坐得有点不舒服,于是换了一个能让皮质座垫包住大部分的臀部的坐姿。
调整完坐姿,她又往塔塔怀里靠了靠。
没办法,她最近为了融资,见了太多人,也走了太多路了。
“不不不,你误会了利亚,我总觉得这小子没心,没想到,他其实是有的。”
宁感动的地方在于,这是瑞第一次用自己的工资给家人买礼物。
这倒让利亚想起了她载过的一位陌生女孩子。
利亚因为把一份文件忘在了公司,特地开车去取。
结果在后视镜里远远地就看到路边有一个女孩子坐在一棵树下揉捏着自己的脚踝。
那条路其实很少有人会走,就算有,大概也是一些在那儿久居的老人家。
利亚也是因为稍一分神,才把车开到那条路上去的。
大晚上的,虽然有路灯,但如果能不去那条路,是个人都不会想去的。
利亚把车停到女孩子身前,才看清她。
她穿着一身黑西装,裙子也是不过膝的包臀黑裙。
早已被雨水浸湿的,除了露在外面的皮肤,衣裙,还有耷拉在后脑勺处的一根黑色的皮筋。
借着昏黄的灯光,利亚依稀能够判断,她大概是没化妆。
看上去素得很。
她整张脸都湿了,不知道那上面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被她整齐摆放在双脚旁边的那双黑色皮鞋有着和她的双脚并不匹配的尺码。
一看就知道。
因为就算是光线并不充足也能看到她脚背上被勒出的一圈痕迹。
“上来吧,女士。”利亚一键打开车窗,探出头。
要不是不能确定对方的年龄,利亚就叫“小姐姐”了。
还在揉捏脚踝的人闻声抬头。
对上了利亚充满好奇但友好的眼神。
她刚想出声拒绝利亚的好意,但却被利亚的一根手指堵了回去。
利亚伸出手指着她的脚,告诉她:“你这样是回不了家的。你知道的,这附近最近的是一处墓园,除了几个钉子户,附近的人早就都搬走了,上来吧,我送你回去。不麻烦的。”
女孩子愣了愣神,叹了口气,她抹掉了自己脸颊上的水,把那双鞋子拎起来,倒掉里面的雨水,拉开车门,坐进了利亚的车里,报出了自己家的地址。
“但还是,麻烦你了。”女孩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利亚知道她大概率是从墓园那儿来的,但她没直接开口,而是提醒对方,以后买鞋子还是要买合脚的,现在合脚的鞋子便宜的贵的都有,买一双舒服的最重要。
然后,利亚从车后座扯出来了一条白色的毛巾递给坐在副座的人。
女孩子点点头,谢谢利亚。
“还有啊,如果可以的话,出门前看看天气预报比较保险。”
利亚操心的语气,像极了今天早上劝她多带件外套出门的母亲。
“天气预报吗?”女孩子喃喃着,“啊,抱歉,我已经一周没看天气预报了。”
随后又是一声叹息。
利亚为女孩子选了两首轻音乐播放,她平常喜欢听爵士的,但爵士在今天这个状况好像不太合。
“你知道的,我并不了解你。”
翻译一下这句话的话,利亚的意思是“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我反正也没有地方好传播”。
对方转过头看了利亚一眼。
再看了看自己那双还在往下淌着水珠的黑色皮鞋。
“我今天是去参加我母亲的葬礼的,就在那个墓园,我父亲两年前去世的,那时我母亲就已经查出患癌了,我父亲走了以后就是我一直在照顾我母亲,我弟弟偶尔也会来。从小到大,他们都是更疼我弟弟一点的,因为他会说话,能哄得人开心,我就显得有点木讷。来上海工作也有五年左右了,不工作的时候还是很明显会感觉到自己的木讷。”
利亚很安静地听着,她尽量不把对方的人生跟电视剧里看过的那些联想起来,她尽量只是当一个旁听者。
“我父母更爱我弟弟这是几乎所有认识我们家的人的共识。最大块的肉,最贵的衣服,最敞亮的房间......我几乎都已经习惯了,所以我很早独立,毕竟他们甚至从来没有送过我上学。今天去墓园的时候,处理我母亲遗嘱的律师说有事情告诉我,我就跟他约在了墓园。他来了之后告诉我,我母亲把所有的钱都给我了,我是她遗产的唯一指定继承人......我想,也许她是爱我的吧,也许呢?她把爱给了我弟弟,却把钱给了我。”
后面的话女孩子没再说下去,她只是抬起手,擦掉了落下来的一滴泪。
“抱歉,我想你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女孩子对着利亚,挤出一个无奈的笑。
利亚没接她的话。
等红灯的时候,利亚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女孩子:“不够自己拿,不用心疼我的纸巾。”
后来直到女孩子站在利亚的车窗外,弯下腰,对着车里的利亚说出了最后一声谢谢,利亚也没有评论过女孩子的人生。
她今天只是个听者,她想。
利亚听过一句话,“成年人的世界里,钱在哪儿,爱就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