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车前和以往不一样才出县城张哥就把沙子给卸了,然后去砖厂装上砖头再到下一个县的时候卸了砖头换成了当地的棉花就这么一路倒腾到省,已经过去半个月。
晚上,张哥照例买了酒菜回来却不如以往那样只留林则一人而是坐到他的对面。
“你还挺沉得住气。”张哥给林则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上“来我们碰一个。”
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林则一口干了皱了下眉忍不住咳了一声“这酒怎么这么辣?”
“正宗的富县烧刀子你说辣不辣?”张哥哈哈一笑,“你和我也出了三趟车,看了这么久,发现不少问题吧?放心这事是上面批准的不然我一个小司机也不敢这么大胆。”
两人又碰了一个林则帮他倒上酒既然张哥准备今天挑明他也就没必要装傻充愣。
“上回被劫道,拉的什么货?”
“就知道瞒不住你。”张哥嘿嘿一笑,“咱们厂里十个司机,两个市区的和我们是分开拉货,对咱们这边事情了解不多。八个长途司机中,有两个只在周边市区,就是小打小闹,剩下我、老孙还有那俩被劫道的四人才真正知道这些事。”张哥喝了一口酒,啧了一声,“县里没矿产,也没好的工厂,穷啊!想来想去就弄了这么个沙场,可这沙子石头哪里没有?远了连油钱都不够,还是张厂长想出这么个法子,把咱们市的棉花卖到海市,再从海市拉海产回咱们县,别说,赚了不少。之后就越做越大,越做越远。上回他们就从省拉了粮食和水果回来,也是他们太放松警惕,半道上漏出来被人瞧见,就给盯上了。”
“万一被发现怎么办?”林则没想到他们都发展到省去了。
“怕什么,我们有县里开的证明。”张哥从兜里掏出各种介绍信和证明,全都盖了章的,反正拉的什么货就有什么证明,完全不怕被查。
“县里就没人举报?”林则不相信扶风县能上下同心。
“拉回去的东西就他们分的最多,还举报个屁。”当然,也有那么几个思想比较顽固的人觉得他们投机倒把,不过县里有人专门盯着,不会叫他们乱来。
林则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今天告诉我是什么意思?”
“老孙那人胆太小,被上回的事吓得闹着要调岗位。”张哥笑着又跟他碰了一杯,“往后我们就是搭档,总得跟你说清楚。”
林则喝干杯里的酒,“难道不是因为我已经上了你们这条船,想下也没办法了?”
“你看,多心了不是?我们可是正规的国家企业,你要不想要这份工作,回去写个报告,厂里一准给批。”张哥凑近林则,一嘴的酒气,“不过,林则同志,你上哪找这么轻松,工资待遇又高的工作,你想想上两回分到的钱,一百五十块钱,顶别人好几个月的工资,等你成了正式工只会分到更多,还有咱们拉回去的那些东西,不要票,成本价买,有时候还能分一些路上磕破了的东西,上哪找这么好的工作?”
至于说怕林则举报?不存在的,林则之前收了钱,属于同伙,抓到他也逃不了,只会比他们更担心被举报。
“张哥你喝醉了。”林则笑笑,“这么好的工作,我怎么会不要。”
林则又不是这时候的热血青年,没有所谓的思想觉悟,在未来,生意人比一般的公务员都招人羡慕,从根子上来说,他就不觉得这事情是错误的,所以张哥的威逼利诱,对林则而言算是白费力气了。
“这事又没有劳民伤财,更没有伤天害理,我们只是帮人带些东西而已,属于帮助劳动人民解决困难。”林则笑笑,“对吧?张哥。”
“对,你说的太对了,我们就是帮他们带点东西,是帮助他们解决困难。”老张一拍桌子,看着林则叹道:“书读的多果然有用,我以前就觉得这是好事,就是说不上哪里好。”
林则笑了笑,问道:“我们下一站去哪里?”
“下一站我们去红江省。”
“红江?”林则想半天想不出来那边有什么特产。
“小林同志这才刚离开农村,就忘了丰收的季节了?”红江可是粮食大省,而他们省最缺的就是粮食。
目的是粮食?难怪一路倒腾工业品。
省有铁矿,当地工业较多,拿省的棉花海产换取铁锅,铲子,还有菜刀锄头这类要工业卷的家居品,再到红江换取粮食拉回省,这其中的利润,难怪会让人铤而走险,越做越大。
之后张哥就没避着林则,两人一起送货一起见当地的负责人,除了烟,林则还收到不少特产,甚至一些人还给了回扣。
“张哥,你看这个?”晚上,林则把一小叠五块十块的钱放在他面前。
“收着吧,这属于额外收入,上面的人心里有数,不会管。”说完,张哥就不管林则,躺自己那张床睡着了。
点了点,一共七十五,比得上他现在两个月的工资,油水够足的。
车上的东西全部换成粮食,两人就盖好黑色的雨布,打算回程。
路过省的时候,张哥带着林则用老乡给的特产换了十几台收音机。
“你别看这玩意小,这东西带回省才有赚头,到时候咱们四六分,别漏嘴了。”张哥把东西仔细收好,就继续开车,这次除了吃饭休息,再没有停车。
“他们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换了没事?”厂里肯定不止一个人私下交易,你挖一点,我挖一点,真的没事?
“这你就不懂了吧?”张哥笑了笑,“这些东西属于残次品,什么叫残次品?意思就是这些东西都是坏的,既然是坏的,反正都是要销毁,那怎么销毁就是厂里的事情,上面不可能连这个也要管。”
懂了,就是有点小划痕也说有瑕疵,然后拿出去换东西。
林则没在这事上纠结,来的路上花了近一个月时间,回去只用了六天时间,到扶风县沙场后,张哥带着他一起去交任务,刘厂长拍了拍林则的肩膀。
“怎么样?还习惯吗?”
“挺好的。”确实挺好的,除了一百多回扣,那十几台收音机卖了七百多现金和一些粮票,他就分到两百多的现金,还有杂七杂八不少票卷。
“好就继续努力干,厂里不会亏待努力负责的好同志。”刘厂长拿出两个信封,“这是你们这次的出差补贴,厂里另外给你们五天假,回去好好休息。”
“谢谢刘厂长。”林则接过信封也没看就直接踹兜里,“也谢谢张哥,离开一个多月,我想早点回家,就先走了。”
“等等,你看看家里缺什么粮食,可以拿成本价购买,不过有限制,细粮最多五十斤,粗粮一百斤。水果这些你自己挑一篮子带走就行。”刘厂长叫住林则。
不要票又是成本价,傻子才不要。林则直接要了最高上限,五十斤细粮,一百斤粗粮还有一篮水果。
这么多东西带不回,张哥让他放在那,晚上给他送过去。
“那就麻烦张哥了。”现在拉回去确实扎眼。
沙场离家里十几分钟路程,林则提着行李归心似箭,也不知道胡巧怎么样了?
进门后,林则看到胡巧在那里踩衣服,扫了一圈,没有胡杏的身影。
听到动静的胡巧回过头来,先是欣喜,转而有些哀伤,随即又还上笑脸上前。
“我就想着你这几天该回来了,怎么样?累坏了吧?”把林则手上的东西接过手,“先去洗个澡,我去给你下碗面垫垫肚子,免得一会吃不下晚饭。”
“怎么没见胡杏?”那丫头咋咋呼呼,如果听见他回来,肯定早出现了。
“家里双抢,胡杏得回去上工,哪能呆在这。”想到这个,胡巧就想起胡杏离开时说她有福气,往后不用跟她一样起早贪黑的下地干活,住着大房子,一天三顿的干饭,肉菜也管够,可是这样的福气她却很心慌,很恐惧。
见胡巧神色不对,林则故意拍了拍脑袋,“你看我这脑子,真的忘了这回事,那你这些天就自己一个人?”
“我一个人怎么了?”胡巧回过神,笑着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给林则,边把他带回来的脏衣服翻出来放到木桶里,“我送胡杏回村的时候,在吴叔家抱了条小狗,有它陪着我呢。”
林则先去洗了个澡,又去后院看了看那条小奶狗,才两个多月大,“养条狗也不错。”
他小时候也养过一条狗,养了有五年,可惜后来被人给偷猎了,那之后林则就再没养过。
“面好了,赶紧来吃。”胡巧把面放桌上,利索的端着木桶去洗衣服,才忙完又去洗菜做饭。
“我说你也先坐下来歇会,从我进门起就跟陀螺似的没停过。”林则拉住胡巧。
“就是洗个衣服,做个饭,有什么累的。”胡巧娇嗔了一下,推着林则出厨房,“你去听会收音机或是去睡会,好吃了叫你。”
“你这样可会把我宠坏的。”林则没有走,而是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做饭。
“又胡说。”胡巧回头瞪他一眼,低头继续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