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回答得干脆清晰,在风声中,那么纯粹动听。
“那就够了。”她不想听更多的细节,毕竟结局有目共睹且无法更改。说完这句话,她便撑起身子,往门口走去。如无意外,这便是他们,最后一次心与心的交谈,无论往后如何,皆有了美好的念想。
他说有。
也可以理解。毕竟男女之间,不就那众所周知的情意。
可以理解吗?
我努力一下,试着理解吧。
我理解不了。
就在四周寂静,而我的思绪比街市还喧闹的时候。
邱莲忽然停住脚步,往后跑来。而目的地,是站在我身前的他。
发生得太快,他也没反应过来,邱莲已经撞进了他的怀里。
最后一个拥抱,也可以理解吧?
他明白的,从他没有错愕、没有惊讶地推开她,而是将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膀上,作为回应。我忽然想起,他那时冲上来从背后抱住以为是邱莲的我。我想,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有那么一瞬间是双向奔赴吧。只不过,有了些时间差。而这个讨人厌的世界,有时候差一秒,都是另一个结局。
无声地拥抱,短暂而决绝。邱莲只允许自己的放纵,持续如此短的时间。若再多一秒,她就要放不开了,而她心底的骄傲,也会碎掉。
若是以前,她习惯于将自己的情感置于第一位,哪里管你回应与否。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个勇敢的愚蠢少女,已经悄然死去。现在的她,除了是一个渴望爱的女人,还是一个给予爱的母亲。
她的身影消失在院子,一切恢复往日的寂静。
我们最多的时候,就是这样无声地陪伴着对方。
久久不能回神,像看了一场被男女主被现实打败不得不分开的悲剧爱情话剧,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我本该为他们而哭泣,感到万分唏嘘,怒骂他们俩,哪怕是天要塌了,都不要轻易放开对方的手啊!在荧幕前面,急得挠头跳脚。
可我偏偏,是那梁祝之间的马文才。这么形容似乎也不太贴切,我不是横刀夺爱,我是那见不得光的秘密。我和那男主角之间,多少也有些不干净。
他们的剧情太过牵动人心,让我也常常忘了思考。可我忘了,我的身份。
可我的身份,又是什么呢?
他因为要保护她,所以要推开她。
而他,从来没有推开我,以护我的名义。
所以这场“戏”对我来说,多么好笑,极具讽刺意义。
可退一万步讲,他推开我,我能和邱莲一样,听话乖巧地潇洒离去吗?
她或许只要一个拥抱就够,可我要的,是他的全部。
待我回过神,他已经离去了。没有一声招呼,没有我期待的,如往常一样亲昵的触摸。哪怕只是轻抚过我那干燥割手的树皮。
没有人声,没有月光,没有一点风。这静谧足以杀死我。
在我困于混乱纷杂的思绪中,将自己活活郁闷死之前,我离开了院子。
变回人形,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不觉中,我的脚步,停止在老宅的门前。
我才发现,邱莲还有竹子,他有那远大的志向,而我,什么都没有。
树还有根,可我的根,经过几番挖掘,已经找不到,那可以依托的泥沙。
可那旧宅的院子,好似对我发出莫名的召唤。也是,在这儿的日子,最是美好无虑的就旧时光。我将所有的目光和陪伴,都给了他。忽然之间,我悟了,这一世,我是来还债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才响起他的脚步声。慌乱吗?可能只是我的错觉。
他猛地推开门,看我无力地倚在墙根,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那么一瞬间,我从他的眼里读到了慌乱和害怕,害怕什么?要知道我们上次仅是几秒钟的错过,就迎来了那么惨烈的重逢。可这记忆,只属于我而已。
彼时他好像我的影子,模仿着我的动作,紧跟我的步伐。
而现在的他,有着自己十分清晰的人生方向,而轮到我,做他的影子了。
“阿槐!”他呼喊我的名字,声音有些急切的喘息,估计是跑着来的。
“嗯。”我无精打采地回应他。我被一种莫名其妙,自己也说不清的情感控制着,仿佛胸口塞了一大团棉花,吞吐不畅。
“你在生气?”他低声询问,手那么自然地将我散落的头发,捋到耳后。就是这手,刚刚拥抱了她的妻子。
“树是不会生气的。”我无力回应他。
“可你是树妖。”他看穿了我的郁闷。
“因为我是树妖,我不是人,我没那么难死。所以你要让我远离你而保平安,我做不到。”先发制人,那一套,在我身上,一丁点都不管用。
“你是我的嫁妆,也是我的陪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