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情绪一上来不由干咳起来。

太子心领神会，连忙劝道：“父皇，您的身体不能受到太大的情绪波动，剩下的您交给儿臣去办。”

“可。”皇帝实在太虚弱，剧烈咳嗽中艰难挤出一个字点头答应。

太子看向杜大夫，吩咐道：“杜大夫，你暂且留在这儿照顾父皇，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

“是，太子殿下。”

杜大夫拱拱手，皇帝刚醒需要静养，他们不便继续打扰，一前一后出了寝殿。

此战不长胜负早已落定，楚贵妃来不及逃跑当场捉获，被人扣押带到殿外门口。

寝殿内皇帝咳嗽不止，原本无所畏惧的她一听脸色骤变，眨眼间恢复原状。

“皇上不是驾崩了吗？”

“让您失望了，贵妃娘娘。父皇长命百岁，之后还能活很久。”太子眸子眯了眯，沉声道：“不过，孤或者应该喊您的真名，阿达娜公主。”

后面五个字熟悉陌生，令她神情有些许恍惚，但转瞬即逝变得镇定：“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狡辩。”

一盆热水端来，太子眼神示意身旁的宫女，她随即向前掀开楚贵妃的衣袖，舀了热水浸湿手臂某处位置，一个蝙蝠形的图案显露出来。

楚贵妃一开始还在不停挣扎，等那印记浮现众人眼前，心底驻起的高墙受到捶击轰然倒塌，她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脸色发白跪坐下来。

“你们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楚贵妃迷惑不解，和三皇子一样问起同一的问题。

这是北国人独有的印记，起初押过来心底拟好的说辞，在此刻图案面前显得格外苍白无力，楚贵妃平静抬起头看向他们问道。

本来这次本胜券在握，没过多久三皇子却败阵下来仓惶逃离，楚贵妃为护他被御林军生擒。

来前她做好心理准备，反正皇帝已死，只要咬死不承认，他们也奈何不了自己，更无法定她的罪。

结果皇帝死而复生，她的身份当众揭穿。楚贵妃扫向一旁服侍自己多年的宫女，垂首低眉恭敬站在太子后面。

她身上的图案由特殊的药水涂抹从而进行掩盖，唯一的缺陷不能碰热水。否则失去药效显现出来，因此楚贵妃沐浴时不许有人近身。

但做事哪有万无一失，难保会被人发现，楚贵妃忿忿磨牙，定是这奸细告的密。

“贵妃娘娘，可记得王瑜这人。多亏他身上留着您的宝戒。”

听见熟悉的名字，楚贵妃回过神来，双眼愕然投向面前的男子，看到他手中的宝戒顿时明白过来。

那是她赏赐给王瑜的戒指，没想到最后竟败在这小小的细节里。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本宫再藏着也无意义。没错，本宫的真名确实叫阿达娜，出身北国皇族的公主。”

楚贵妃平静承认，“二十五年前本宫奉命来晋国，经王忠牵线，换了个舞女的身份与皇上相识。”

“而后贵妃娘娘生下三皇子，不仅暗地捉获女子移至北国通婚，甚至秘密强行抓走年轻强壮的男子到柳城开矿制造兵器，充当兵源。”

顾昭不疾不徐，“待三皇子羽翼丰满时，便能一统江山，实现你们的换国计划。是么？”

楚贵妃冷笑声：“你摸的底细着实清楚，连柳城这块地也被你发觉了。难怪他们迟迟未能攻入宫中，想必你早就发现提前做好埋伏。”

他不置可否。说起来，得亏他当日在宁乡县当代笔书生的经历，否则未必能那么快摸到柳城这地方。

顾昭眸子暗了暗，想起看到柳城的那夜。

因一时半刻记不起在哪听过，他暂且搁置在一旁。他将舆图收起，放入书柜格子上，却在收回时无意间碰到一封信笺，记忆霎时涌现出来。

曾有名老人风尘仆仆由一条荒凉的小山村赶来，只为让他帮忙看信。

二人谈话，老人透露过附近偏僻的村子，所有年轻力壮的男子去到秦州柳城以后没再回来。

当时谁也没留心，顾昭细细回想琢磨察觉其中有异，命暗探前去打探一番，果不其然寻到一丝异样。

将此事上报太子，太子执政两年，线人遍布各地，于是一路顺藤摸瓜找到了穆延龙，从而发现三皇子藏在秦州柳城三万余兵的底牌。

那儿地方十分偏僻，山高水长极为隐蔽，甚至还有一座矿山。

他们为掩人耳目，一边坑蒙拐骗年轻男子进来挖采矿源，一边训练兵卒为日后做准备。

所以三皇子在没有兵权的情况下，暗地招兵买马，趁朝廷注意被北国转移，借机攻打防御薄弱的皇宫，以此逼宫造反。

但他的计划终究失败，在顾昭发觉他的意图后，太子立马着手安排布局，假装如常引三皇子入局。

远在边关的柳卫收到太子加急密信，他又与谭老将军相识多年，故而从他手里调取兵马，与太子调拨出去混淆敌人视线的三万御林军，在京城外与穆延龙的人厮杀起来。

他们早早布下埋伏，在穆延龙等人直奔京城发动袭击，他与王忠二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这样被生擒。

“没想到我们北国筹谋多年，最后功亏一篑。”

楚贵妃似感叹似惆怅叹息，北国地理环境恶劣不宜生存，邻国晋国地大物博，他们觊觎几十年，如今成为一场虚幻。

“只是你们别高兴太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道完目光一狠，突然挣脱束缚朝太子冲上来。

王戎见状，倏而拔剑将其刺死，楚贵妃当即身亡，随后尸体被人拖走。

一切落定，天微微启明。

寝殿内，皇帝在杜大夫的照料中渐渐安然入眠，太子看望一下，这才放落心来。

顾昭见无事，转身打算离开，太子蓦然开口，从背后喊住了他。

“顾世子，且慢。”

顾昭步伐微滞，停顿。

“那事你可曾想好了？”

“是的，殿下。”

顾昭不假思索，淡然回道，“此事有为伦理，恳请殿下出面，让微臣脱离侯府。”

“好。不过有一事孤得提醒你，你已年纪不少，过继于柳家族谱之后，往后恐怕难以任职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