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弥月按闹铃起床,没想到,刚吃完早餐,谢不琢却也出来了,他掐着点儿,一分不早一分不晚,洗漱过后,带着清清凉凉的薄荷牙膏味道,就和她一块儿上了车。
全程仰头闭着眼在车上小憩,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
弥月以为他是又要去公司处理什么事,心道难得见谢不琢这样拼,没想到,车子却载着他,一路直接到了机场。
到这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谢不琢好像是要送她。
机场下车处不能久停,弥月先行一步下来,就看见谢不琢亲自帮她拎行李,而司机老徐则特别有眼色,刚打开驾驶座就十分敏捷地又钻了回去。
“我可以自己来的,”弥月说完,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背包,又看了看那只行李箱,迅速改口,“或者叫老徐也可以。”
“让他帮你提行李,”谢不琢漫不经心地朝主驾撇了眼,又看过来,发出灵魂拷问,“我追你还他追你?”
“…………”
弥月居然无言以对。
“喂,弥月。”
弥月接过行李箱,就要转身,忽然又被男人一声叫住。
她转过头去。
谢不琢轻靠车尾,朝她抬了下下巴,扬起的眼尾有一抹勾人的笑意。
“一路顺风。”
也许是,身体已经快要被冻得失去知觉,快进到走马灯环节。
这个时候,弥月居然可以清晰地想起来那个情景。
早晨的A市,空气迷蒙,天空是很罕见的淡蓝色,机场偌大的建筑造型像是两扇翅膀,横亘在男人的头顶。柏油路面,水泥灰的栏杆与背景,他靠在一辆车的后备箱上,笑得那么灿烂又散漫。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脑可以自动记住每一个细节。比如他当时穿的是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这男人仗着脖子修长,不需要所谓的低领或者V领去修饰线条,反而酷爱高领的款式,人也显得冷淡而贵气,单手插在兜里,裤子是随便换的黑色休闲裤,线条流畅的一身黑造型,卡着毛衣下缘塞进裤子口袋中的一只手,则是修长而青筋分明的,仿佛玉雕。
上边戴了一串玉石。
这串玉石是谢奶奶给的。和她的玉镯子可以配成一对。但弥月觉得太贵重弄坏不好,何况这个玉镯子是给谢家的孙媳妇的,她一个假冒的 ,好像就更没有资格戴了。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个“假冒的”,也有了不一样的心思呢。
看见他时会不自觉笑,没看见他时,又有些想念。
好像是从他表白之后开始吧。
可弥月又很确定,感情上,自己并不是那种会产生“投桃报李”心思的人,并不是谁对她好,谁向她告白,她便也会对谁动心。
那么……
答案似乎就只有一个。
弥月的眼角微微睁圆,似乎是不太相信自己在短时间内就这样喜欢上了另一个人。
可是,如果真的那么糟糕,自己就要死在这里。
她此刻感到有些遗憾的人,最想见的人,下意识里,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人。
好像。
就是谢不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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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雨渐渐停了,天色越来越暗,弥月的记忆有些模糊,也许是因为身上发起烧的缘故,她感觉地到那种烫意,像一把火烧上来。腰腿无比酸痛。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摄影师拼命摇晃她,也没阻挡住她越来越沉重的眼皮。
耳朵里又听到了哗哗的暴雨声,分不清是真还是假,就这样噼里啪啦吵了很久,吵的人耳朵疼。
忽然,眼前被一阵强光照射,像是黑暗的世界平白被谁撕开一个口子,刺痛得眼皮要流泪,然后是脚步声,无比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什么人大声在喊话,方言和普通话混在一起,吵吵嚷嚷。
弥月不愿意从睡梦中醒来,皱了下眉。
下一刻,她整个人失重,被毯子似的东西裹住又抱起来,干燥的嘴唇被什么贴住,不算十分温暖,触感却很柔软,像是冰冷冬夜中唯一的温度,令人忍不住眷恋。
弥月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雪白灯光在头顶晃动,像是在奋力驱赶雨夜的寒冷。周围的人围了一圈,摄影师身上裹着毯子像一头棕熊一样站在不远处。
头顶发出了机械的声音,像是小型螺旋桨在不住地旋转,弥月眯了眯眼经,费力地看出来,是一家无人机。
而近处。
她正躺在谢不琢的怀抱里。男人眉眼英俊如同往昔,和她相贴的衣料有点硬挺的像是冲锋衣,脖子那一块儿又没完全拉上拉链,穿的是件黑色毛衣,与上次见面不同的是,这次是不带领子的。
所以,很轻易地就能看见男人白皙修长的脖颈和喉结。再往上,谢不琢拧着眉,轻声叫她别睡,光叫不够,他还上手,捏她的脸。
是做梦吧?
不然怎么一点儿也不疼。
不然他怎么在这里。
弥月下意识地,两只手勾上对方的脖子,像是撑到现在体力条终于告罄,就这样一歪头,安心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