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病房门被推开,一名护士小跑进来,连声道歉,说因为刚才临时送进来一个车祸抢救的病人,她们人手不足都去搭把手了,所以来晚了。
这是镇上的医院,离那座无名村庄几十公里的路程,医疗资源有限,可弥月那时正处在昏迷之中,折腾着回市中心或者A市根本不现实,也只有将就着在这里先住下,等醒过来,积攒一些体力再说。
“没事。”谢不琢轻点了下头。他从床边让出去,示意护士替弥月做检查。
稍后,医生也过来了。
寒冬腊月,淋了几乎一天的雨,对身体造成的损害是可想而知的。弥月还有点儿低烧,此外,也要警惕会引起肺炎,医生建议再住院一晚上观察观察。
谢不琢答应下来,送医生出房门。他进来时,谢梨、余秋秋、章芙三人也一块儿来了。她们之前一直住在县城中的酒店,其他一块儿来的人搭今天的飞机回去了,但她们三个一定要留下来看到弥月清醒才成。
“姐姐!”谢梨一看见她,跟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可怜似的,嗷一声就扑了过来,“还好你没事,发现你一直没回来的时候吓死我了!”
之后,弥月从谢梨和章芙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这个村落坐落在广西的深山中,别说一条像样的公路,就连电瓶车什么的也很难骑。这边人平时要修什么家电,因为位置太偏远,都要自己背下山区修,要是电风扇什么的还好,上次有人扛下去一口一米八的大冰箱,累得够呛。
而遇上生病的人,则是用担架抬了,尤其是无法行动的老人。向导一回家,看见自家老太太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像是有出气儿没进气儿的样子,顿时人就慌了,什么事儿都抛到脑后,压根想不起来山里还有俩倒霉摄影师在那等着。他和隔壁家的儿子、去寻他的人,还有另一位青壮年,抬上担架就出发了。
一直到傍晚,老太太被推出手术室,才一拍脑袋瓜,想起来了!
想是想起来了,但他又只有章芙的联系方式,章芙好巧不巧又跑山里去了,于是又打给同村的另一个人,这才辗转联系上。
但是搜救又成了一个难题。
时间已经临近傍晚,假设他俩待在原地一动不动,走过去也要将近两个小时,那就到夜里了。入夜的山,危险程度比白天高了不止一点,就算是熟门熟路的向导也不敢乱进,何况还是下着大雨的天气。谢梨急得团团转,实在没辙了,只好打给谢不琢。
她一张嘴就差点儿哭了,说弥月丢在山里了,现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那端谢不琢正在开一个会议,他对待公事向来很认真,不像那种不务正业、来公司就为了露个面的富二代,一般开会时是不会接打电话的。
可看见谢梨的名字,想到自己交托她的事,谢不琢还是接了。也许那会儿冥冥之中就有个预感,这通电话和弥月有关。
接下来,与会人员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他们谢董情绪外露的时刻,先是意外的怔愣,大概对方说的太乱,一开始,他尚算冷静,还能和对方说,慢慢说,把话说清楚。后来,脸色越来越阴冷,像是能够滴出水来,
这场会议不了了之。而谢不琢从分公司紧急调了数架无人机开展搜救工作,自己一边隔空指挥,一边坐上了飞往广西的专机。
最后,在深夜,雨又一次下大之前将人找到,有惊无险。
“收到消息的时候我都吓死了,真的,手脚冰凉,”谢梨余惊未定似的,把手伸出去叫弥月感受一下,“我想的是,你万一真的有个好歹,我罪过大了,我哥非得把我原地处死不可。”
“不会的。”弥月不由莞尔。
难道谢不琢在她眼里这么残暴的吗?
没想到,话音落下,谢不琢却抄着手臂,在一旁颇似不赞同地出声,“没准。”
“…………”谢梨面如土色。
她这趟会积极着来,除了自己好奇的成分,当然也有谢不琢特地打过的招呼,要她出门在外,照顾好弥月。好么,她照顾着照顾着,把人照顾丢了。
连谢梨都觉得自己该打。当然,不光是因为没照顾好人的原因。
而是,她本来有机会跟其他向导进山看看情况的。
是她太迟钝了,明明看见一个疑似带弥月进山的向导的人跑着路过门口,却下意识地觉得只是长得比较像的人,也没去求证。其实潜意识里还是没有当一回事,满脑子就惦记着烤火和刷手机了。
之后一直到下午三四点,外边下起瓢泼大雨,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拍不了照,那弥月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这个时候谢梨才反应过来,但她也束手无策,抓瞎地一通联系,最后还是村民过来,她连比带划,终于听懂了对方说的什么。
章芙和余秋秋也表达了歉意,尤其是余秋秋,说,如果不是自己要到这儿来拍照,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弥月摇摇头,很认真地告诉她们并不是这样。
“是我自己要去拍照的,国家地理是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看的杂志,我外公特别喜欢,他以前是国家地理的摄影师。可能我也有点受影响吧。听说有好风景就有点儿走不动道儿。”弥月笑了笑,“你们不要自责,不然,该我过意不去了。”
她声音柔柔的,却不弱,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也很易说服人。余秋秋等人都不好意思地笑笑,点点头说,好。
弥月身体还很虚弱,刚醒来时精神还可以,但撑不了太久,说一会儿话就会想睡觉。就这么一下子的功夫,眼皮已经慢慢开始打架了。
见状,谢梨、章芙和余秋秋就先回去了,弥月让她们不用管自己,只管回A市就是。
“她俩先走,我就不走了,”谢梨摇摇头,她是真挺愧疚的,主要是,如果她当时再仔细思考一下,就会发现不对,那弥月就不用风吹雨淋地被冻那么久到深夜才被找到,“虽然我哥在这儿,应该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不过,我可以当一个备胎。”
新晋“备胎”谢梨发表完宣言,没管弥月怎么回答,就带上门走了。
弥月无奈。
睡下之前,她看了下表,不看不知道,原来这会儿已经快到晚上了,她不知不觉睡了一整个白天,而且,跟睡不够似的,又感觉困了。
意识迷迷蒙蒙的,却不忘问谢不琢,“你睡哪儿?”
谢不琢一抬下巴,示意旁边的一张陪护床。这种折叠式陪护床,窄得要命,何况是小镇医院的,老旧得估计躺上去都要嘎吱嘎吱响,以谢不琢的身高,说不定,连脚都放不下。
弥月摇摇头,下意识说,“太小了。”眉头微微皱着,眼里流露出了一点儿不忍,好像替他感到委屈。
谢不琢倒是笑了下。
男人迈开长腿,到她床边,就这么伸开腿坐下,不同于上次的是,这次很霸道,那动作就彰显着一点儿吞掉她领地的感觉。
他笑着一挑眉,看她,“那不然睡哪儿?跟你挤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