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咬咬牙,突然开口道:“不,祭司大人,如果是您的话,我可以告诉您。”
“唉?”
吴廖徒然一愣:“为什么?”
安不假思索地开口,不过这次,她抬起了头,视线落在了吴廖的眼睛上:“上次我不知道水有污染,出言伤害了小白,而大人却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为她维护,还为我讲明了原因,之后,祭司大人也没有惩罚我,甚至让我帮助族人不让他们喝下污染的水,我...我觉得祭司大人值得信任!”
值得信任啊.....
吴廖无语,看样子要达到老祭司那种德高望重的程度,自己还差的很远。
不过,有人愿意将自己的秘密交付给自己,那自己就绝对不能辜负来之不易的信任。
信任这种东西比镜子还脆弱,稍微有一点裂痕,那就再也不可能修复了。
“你放心,我对兽神和自己的人格发誓,绝对不会将您告诉我的事情向除我以外的其他人透露半个字。”
对人格发誓,是对自己立下的契约,而对兽神发誓,是为了让交付以信任的人安心。
安点点头,扬起头,长发随风而动,几缕碎发拂过脸颊,脸颊如熟透的苹果,抹上淡淡的红晕,红晕瞬间散去所有潜藏的阴霾,只留下开心和释然。
“其实......”
......
通知族人们开采铁矿石的全体大会上,狼头在圆屋门前慷慨激昂,甚至有些声嘶力竭。
吴廖站在族长的一侧,保持了些许距离,防止被他亢奋的肢体动作扇到脸。
台下,全族的男女老少都聚在一起,穿插着站在空地和房屋之间,毕竟时间尚早,猎人尚未出去打猎,战士还没前往林中巡逻,有的睡眼惺忪,有的疑惑不解,有的还抱着手里啃到一半的肉放在嘴边咀嚼。
而安还有她的老公祝就站在一起。
两人贴靠很近,似乎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有深刻的矛盾。
注意到投来的目光,安抬头,视线与之碰撞。
她嘴角勾起浅笑,微微颔首,不留痕迹的行了一礼。
吴廖将她隐晦的动作尽收眼底,心中暗暗微笑。
“真没想到,她竟然会用那样的方式表达对伴侣的爱。”
安确实每天在祝出门之间都会对他拳打脚踢,但是并非真正伤害到了祝。祝是一个身强力壮的战士,又怎么会被相比弱小很多的安打伤呢?
“......祝太渴望成为觉醒血脉的战士了。我害怕他的执着会伤害到自己,害怕哪一天在迎接猎人们归来的时候,看不见他的身影......”
“所以,我在想,要是能在他的身上留下我的印记,能让他在奋不顾身的冲向野兽前想起我心中的疼痛......”
于是才采用这种下策。
她只不过是不希望勤勉又执拗的伴侣过于卖力,在危险四伏的狩猎中因为莽撞丢掉了性命,在祝外出狩猎前用自己的“无理取闹”的任性提醒他,消耗他,这样才能在坚定不移追寻血脉觉醒的祝脑海中刻下深深的印记,让他不会第一个冲在危险的面前,不会逞英雄似的,将所有的后果都推给安来承担一切。
然而这种行为却被其他听闻的人误解了。
那祝知道吗?
吴廖当时没有问出口,他只需要思考一下就得出了结论。
祝怎么可能不知道。
搬迁时那投向队尾的神色,细细回想起来,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两人都装作不知道,两人却又心照不宣。
就算传言以讹传讹,人尽皆知,他们也并不在意。
“如果祝想要接受觉醒血脉的仪式,你可以让他准备好之后,随时过来找我。”吴廖当即就作出了承诺。
觉醒血脉,不仅对祭司消耗巨大,同时对觉醒者的要求也很高。血脉的力量需要在战士持之以恒的磨练之中自行激发,这样方才能在觉醒血脉的过程中,将本源和血脉充分绑定。祝每日都主动外出参与狩猎,刻苦磨练,大概也是为了激发自身血脉的力量吧。
吴廖收回思绪,将注意力重新拉至当下,就在狼头族长开始分配开采铁矿石的人数的时候,人群之中忽然跳出了质问的声音。
“族长大人,骨矛就可以穿透野兽的身体,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大劲去挖那种铁石头?”
一颗石子入水,涟漪便滚滚泛起。
“是啊!挖个石头就抽调那么多的人,猎人们怕不是要累死?”
“部落一天就要吃掉十头野猪的量!四十多个人分开狩猎,有时候一上午都不一定抓得到两头......”
“凭什么他们挖石头的也能吃到肉?我们辛辛苦苦猎回来的肉难道就这么给他们......”
“我们不用铁矛也可以干翻胡狼族......”
当群众的情绪被点燃,就成了无差别扩散的热浪,当理智被呼声掩盖,广阔的视野也会被冲散至狭小。
狼头的脚下忽然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过去,他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绞尽脑汁思考一夜的人员配比方案,此时却被一道藏在人群中细弱的声音瞬间搅得稀碎。
那声平淡如同自言自语的疑问,却如同从高空俯冲而下的巨鸟,将所有人心中的不安都炸了出来。
而这一炸,便是石破天惊。
“难道是我没有把铁对我们部落的重要讲清楚吗?”
狼头皱紧眉头,闭上双眼,身体推到了圆屋门槛之后,藏在了阴影之中。
吴廖冷眼看着眼前的哗然一片,无声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刻...终于要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