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般的惊雷暴雨,至今都令莫爱恐惧。
她突然感觉好冷,双臂绕住程景行的腰,埋头抱紧他,侧耳覆在他胸膛,听他有力的心跳。
五年前的夏夜,暴雨倾盆,她也是这样抱着他。
他们在她家楼下的巷尾告别。
路口飞驰的汽车轰鸣,淅沥的雨滴摔砸在伞布上,两双球鞋碰着脚尖,鞋边胶条沾上泥水。
他们刚与梁穆吃过饭,程景行喝了酒,气息中酒精的味道被潮湿的空气放大,接吻时,恨不能把她也灌醉了。
吻罢,她抱着他,沉在他的心跳中,不想上楼。
“是你要回来的,现在又不想上去,要不还跟我回景园吧。”
程景行一手举着伞,一手紧拥着她,琢磨着怎么再把她哄回去。
那是大二的暑假,他们回镜湖后,莫爱发现莫如梅又去赌了。
她劝说多次,抱着莫如梅要撞门的身子,不让她再去那种地下场所。
莫如梅挣不开她,骂她骂得很难听。
“你攀了高枝,就去过你的逍遥日子,凭什么要来管我!就算我输得底儿掉,也不用你卖身给程家那小子的钱给我还债,你管不着我,谁他妈都管不着我!”
莫如梅怒吼着,一副风韵犹存的好皮囊,在这般暴怒之下,美艳得狰狞,四肢不住颤动挥舞,如瘾症爆发时的歇斯底里。
她竟把她的恋爱,叫做卖身。
莫爱理解不了莫如梅这般扭曲的心理。
就因这句话,莫爱愤恨地松了手,她羞辱她,她亦不会让她好过。
“我卖身,也比你烂赌,随便跟男人回家干净!”
不等莫如梅抬手打过来,莫爱先她一步抓紧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推,摔门走了。
她在景园住了一个月,期间和程景行去云贵看云海。
无奈运动细胞发育不良,她好不容易在程景行的生拖硬拽下,到达云雾缭绕的山顶。
俯首看去,浩瀚云海,缥缈无烟,霞光踏云而过,又滚滚而去。
人不过渺小众生中的一粟,苦短一生,云卷云舒也就过去了,有什么不可放过的。
回来后,她决定回家和莫如梅好好谈谈,但到门口了,她依然害怕凝视那个名为“家”的深渊。
“我上去了。”
莫爱放开程景行,只牵着他一只手。
他的手背有拳茧,长年练短打留下的,她喜欢它粗糙的触感,温暖又坚硬。
程景行把伞往她那边移,黑亮眼睛里写满担忧。
“车在路边等着,我暂时不走,别勉强自己,不行就下来找我,如果谈得顺利,就给我发信息。”
莫爱咬着下唇,点点头,飞快看他一眼,松开手,转身上楼。
雨幕稀里哗啦地从屋檐垂落,莫爱在嘈杂的雨声中,转动了家门的门锁。
她踏进屋,家中异常整洁,沙发桌椅都在原本该在的位置上。
凌乱的衣物都不见了,窗台的烟头都清扫了,空气中有股清洁剂的淡淡柠檬香。
莫爱有一刻怀疑这房子是不是另租给他人,但很快这个怀疑便打消了。
莫如梅的卧房传来对话声。
莫爱在门边,门缝里只能看见莫如梅,另一个人的身影被门槛挡住,藏在阴影里。
莫如梅化了妆,比往常浓一些,口红颜色艳丽,还穿了一条她未曾见过的红色新裙。
她对那人说:“我知道她交往的是程家那个孩子,那样家世的少爷,也只图她个新鲜,玩玩而已,怎么了?又不是你们梁家的儿子,你怕什么。”
那人说:“程梁两家是要联姻的,程景行是梁茗贻看中的女婿,你懂吗?女婿!”
莫如梅面色骤然慌张起来,急切地问:“他、他跟梁……她订婚了?”
“没有,但是迟早的事,”那人说,“我不是让你别回镜湖吗,怎么能让她在镜湖读书,还与程景行交往。程家和梁家那么近的关系,你知不知道,我儿子梁穆,梁穆居然是她朋友,你搞什么!”
莫如梅怔怆着坐到床上,失了魂一样呢喃一句:“程家和梁家联姻,难道这都是天意。”
那人走近一步,莫爱依然没看清他的脸,只听他说:“别胡思乱想,现在要紧的是,在梁茗贻发现她之前,你想办法让他们分手,带她走,再也别回镜湖。”
莫如梅从震惊中缓过神,道:“莫爱那孩子犟,听不了我的。”
那人烦躁起来说:“你当了这么多年妈,这点办法想不了吗?真要程景行把她带去梁家做客,让她叫梁茗贻一声‘姨’,你才知道有多严重吗!”
“不,那不行,”莫如梅惊恐地摆手,“不能让梁茗贻知道,不能!”
那人显然非常懂得如何让莫如梅听话,语气慢慢平复下去,道:“哎,不管怎么说莫爱也是我女儿,我不会亏了她,这次我给你五百万,你还了债,带她走吧。”
“砰”地一声,门板被莫爱重重推开,金属门将墙壁撞出一个浅坑。
“你、你怎么回来了,快出去!”
莫如梅惊慌失措,冲过来要把莫爱推出房间,不想让她看见那人。
莫爱用力甩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