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决定并不突然,当她意识到她的自苦与推拒,给程景行带来的只是伤害。
她终于清醒,自己也进入了“为他好”而不顾他感受的误区。
世俗的一叶障目一旦撇开,她看到的、在意的、想要的,全都与他有关。
他占满了她世界里美好的那一面。
他不惧与她相会,她又有何不敢。
银汉迢迢,鹊桥归路,她不怕荆棘割背,只怕前路里看不见他。
香烛煨着丝丝缕缕的清甜果香,浴缸的毛巾架上立着几本莫爱刚带过来的杂志。
严苓下巴搁在缸沿的毛巾上,两条无所事事的手拿到一本《檀樱》,漫无目的地翻开,也没看,就翻着玩。
莫爱将湿透的头发往脑后拢了拢,颈背上奶油般的泡沫随水流冲下,白皙皮肤显出柔亮水光,吹弹可破的光滑细腻。
浴池水雾弥漫,什么都变得朦胧不清,闺蜜话题变得更加私密。
“烈女怕缠男,程景行怎么缠得你回心转意了?”
莫爱笑出声,道:“哪有缠,他晾着我,让我自己想明白。”
“哦——他晾着你,你怎么还能疑心自己怀孕,要去买验孕棒呢?难道他有超能力,看你一眼,你就能怀?”
“……”莫爱羞得一捧水浇严苓身上,“那天没想到会变成那样的……”
“我懂,你只是不小心走了肾,现在才打算走心,”严苓撩一手水到莫爱肩头,笑得邪魅,“先验货再买票,你可以呀!”
莫爱哭笑不得,道:“那是你!”
“打算复合,是他的表现你满意了?”
“你要非这么说,也行……”
严苓笑得前仰后合,水池一阵水泼荡漾。
一直以来,严苓都不怎么过问莫爱与程景行的事。
她没有那种盼望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媒婆心态。
莫爱是闺蜜,程景行是朋友。
他们是不是情侣,于她而言,并不会有多少改变。
虽然她可怜程景行苦恋日久,但她更在乎莫爱是否欢喜。
“小爱,我第一次发觉男女之间的‘喜欢’,是因为你。”
莫爱在水中抱膝,侧脸挨在膝头,笑说:“我怎么了?”
“高中有一次上体育课,你被篮球绊倒了,脚扭伤,我扶你去医务室,那个扔篮球的男生一直追着我们,说你的腿不能受力,要背你去医务室。你为了躲他,瘸着腿,拼命往前走,我扶都扶不过来。”
莫爱想起那个男生,说:“他老挡路,蹲在前面,要我到他背上去,害我多走好多路绕开他。”
“对对对,拦路蛤蟆,”严苓想起那时给人起的外号,继续说,“要不是程景行过来,他怕是要一路跳到医务室门口。”
“那我腿就要断了。”
严苓侧侧身,看着莫爱道:“你也许没发现,在你看到程景行走过来的时候,你的脚步就变慢了,他过来说要抱你去医务室,你说……”
“我有点重,你抱得起吗?”
即便只是回忆,莫爱复述这句话时,也难掩羞怯。
因为当年,在她说完后,程景行立即脱下了他白色的校服外套,围在她腰间,防止她走光。
然后一只手臂绕过她腿弯,一只手臂扶握她肩膀,将她抱起,几乎毫不费力。
在他怀里很稳,她的手甚至都无需去找抓扶的支撑,只轻轻覆在他胸膛。
那心跳的节奏,让她一度以为是因负重走路而加重的,绝不会是与她一样的心情。
她闻到他身上的白苔藓香味,气息清新干净。
校服下的体温好热,与她隔衣挨着的肩头、侧腰、腿边皮肤都在升温,但并不燥热,即便出汗也想一直贴靠着。
毫无道理又有些羞耻的身体感觉在萌动。
她从斜下方仰视他,那么近在咫尺,又那么遥不可及。
她庆幸自己话里耍的那点小心机,她甚至感谢那颗让她扭伤的篮球,狼狈着也想抓住这机会,靠他近一些。
“你看着他的眼神,我到现在都记得。”
严苓指尖悬在杂志页面上,思绪都在回忆里,“原来那就是喜欢,在别人面前都逞强,唯独想要倚靠那个人,你知道吗?你到现在看他的眼神还跟当年一样。”
莫爱笑说:“有那么明显吗?他还说我对他牙尖嘴利、无情无义。”
严苓挑眉,懒洋洋地道:“他个老狐狸,身在此山中,没我这个旁观者看得明白。虽然不知道你当年为什么要放弃,但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支持,你开心最重要。”
杂志书页哗哗翻过,莫爱眼眶有了湿意。
“苓苓,其实当年有些事是这样的,我发现我跟梁穆是……”
“对!梁穆就有这个!”严苓突然拿起了杂志,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举起来给莫爱看星座专栏上她的封面照片,指着照片上的背部胎记说,“胎记,跟梁穆背上的好像。”
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