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析棠吃本帮菜。
宋家是苏杭人,梁穆投其所好。
“我们上次见面好像还是在英国,有六七年了吧,”宋别韵夹一块烤麸给梁穆尝尝,顺便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呀。”
梁穆说了声谢谢,“那时候你在英国读研究生,我没记错的话,是读艺术?”
宋别韵拿着筷子,俏皮地在空中点一下,说:“对了一半,我学艺术资产管理,其实还是商科的。”
梁穆笑了笑,细心地把松鼠桂鱼转到她面前,“挺适合你,我以为你会被你爸妈逼去学机械制造之类的,你好好一个女孩,要每天去闻机油味。”
宋别韵咽下一口菜,笑声如银铃,“我早就放弃继承家业了,我爸那一套,我可学不来。”?
梁穆笑而不语,摇了摇宽口高脚杯里的红酒,喝了一口。
宋别韵无心家族事业,对梁穆来说是一个很合适的婚配对象。
宋别韵的父亲宋作良是创一代,赶着新时代的建设浪潮,成为了国内机械制造业的头部之一。
他运营的瑞亿集团以制造数控万能车床为主营业务,早期为汽车业制造精密工件,也为航空设备制造发动机零部件及医疗领域的人工骨材料,业务覆盖多个领域,全球都有分公司。
近几年,瑞亿的业务扩展迅速,除了继续深耕主营业务,在机床行业中研发最新型的数控铣床。今年还进军新能源汽车行业,瑞亿汽车在上半年刚上市,销量已经刷新国内新能源汽车的最好记录。
宋作良事业如日中天,家庭也和睦,有陪他创业起步的糟糠妻和独女宋别韵。
早年,他想把女儿培养成继承人的,让她管理运营瑞亿,但宋别韵从小只对艺术感兴趣,对他的车床、工业零件和汽车都敬而远之。
宋作良爱女,也由着她去。
有时只能跟妻子余丹红抱怨说,当年给女儿起的名字太诗意,让她尽喜欢些阳春白雪的东西。
宋别韵大学在海城读艺术管理,然后又去了英国读研究生。
回国这几年,在父亲的支持下,开了画廊,创立非遗工艺的服饰品牌,还经营家族办公室,帮父亲的朋友们做艺术资产管理。
梁家有一批名家的油画就是委托了宋别韵的公司做资产保值。
饭吃到一半,梁穆手机来了视频电话,他不用看,这个点,一定是严苓。
他点了红色的挂断键。
宋别韵又聊了一些她近期筹备画展的事。
梁穆恰到好处地回应着,不露痕迹地夸赞,接住她一些对画作生僻的论调,始终不让她的话掉在地上,宋别韵很快被他逗得很开心。
这对梁穆来说很容易,他习惯了这套与女孩拉近距离的方法。
仿佛是一项他练习了多次的技能,不需要他多用心,惯性已经带他完成了这一切。
宋别韵也言辞得体,两人心照不宣,都尽量表达友好,不需要太深入的交流,他们只需要得体。
毕竟,这桩婚姻于梁宋两家而言,都是一场体面的交易。
宋作良会想要跟梁氏联姻,梁穆一点儿也不奇怪。
瑞亿是制造业,项目体量大,投入成本甚巨,动不动一个项目就是十亿百亿的投入,资金路径很重要。
梁氏就是国内资金融通的头把交椅,如果宋家能跟梁家绑定,瑞亿就是如虎添翼。
而且,宋别韵不参与集团经营,以后宋作良自然是要更多依靠女婿的力量。
他百年之后也必然要将产业交到外孙手里。
而对梁氏来说,再多的钱没有项目就是一堆纸。
宋家所处的制造业是实体,又是高新技术,朝阳产业,与梁氏的业务喜好契合。
再加上,梁氏前几年,因为赵泽,经历了一场不小的行业信用危机,如今缓过一口气,亟需强强联合,将颓然的局面扭转过来。
所以,宋作良跟梁茗贻谈联姻,梁茗贻问梁穆的意思时,他说他愿意,因为梁氏需要这场联姻。
梁茗贻没有立即答复宋家,而是让梁穆再琢磨琢磨。
事情都怕琢磨,一琢磨就会生出变数。
而且琢磨,对于梁穆来说实在非常煎熬。
一个是因为严苓。
如果他注定有一天一定要斩断与严苓多年的暧昧关系,那他希望斩断的过程是又快又准的,好过继续钝刀割肉,她受更多的苦。
还有一个,是因为宋别韵。
命运很奇妙。
过去,他与宋别韵寥寥无几的几次接触中,他发现过她的一个秘密。
六年前的冬天,梁穆从美国翘了课,到伦敦找程景行去短途旅行。
当时程景行的公寓信箱,常常会有追他的女孩子塞情书。
旅行出发那天,程景行搬箱子下楼,顺手将墙面信箱里的二十多封信抓出来,看都懒得看一眼,便递给梁穆,让他去扔了。
梁穆手欠,嘴也贱,揶揄程景行:“你这座堡垒是有多难攻,新世纪的电话信息社交软件都攻不进,你让人家女孩子连上个世纪的表白手段都用上了。写了这么多,还要被你无情丢弃,你真是太不怜香惜玉了。”
程景行横他一眼,“你不想丢,你留着。”
梁穆反口:“给你的情书,我留着干嘛。”
程景行不再理他,东西随便他处理。
梁穆在丢掉前,快速翻了一下封面,大多是英文,只有一封是中文写的。
白色信封上没有邮票,是直接拿过来,放在信箱里,说明这个人来过程景行住所附近。
他看到落款处的名字,意外发现,这个人他认识,正是宋别韵。
他恍然,她会在英国读研究生,可能另有他图。
这事,毕竟涉及人女孩子的隐私,梁穆从来没跟别人说过。
宋别韵在圈子里一直是端庄淑女的形象,这么多年,也没传出过她喜欢程景行的绯闻。
当时梁穆只当自己吃了个瓜,但没想到,有一天,这瓜会砸到他头上,宋别韵要成为自己的未婚妻。
他要娶一个喜欢过他最好朋友的女人,说实话,他本能地有些抗拒。
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想多琢磨这事,多少有点,要死就给个痛快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