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穆订婚以后,集团公关对他个人生活的舆情把关很紧,尤其是他与严苓的。
稍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露几张图,或是几句流言出来,公关部都会第一时间报到梁穆那里去。
这是梁穆要求的,毕竟,他有婚约在身,他和严苓要是再传绯闻,论调就与以前单身时不一样了。
流言这类东西,对男人相对友好。
若再传绯闻,外界只当他梁穆是个恶习难改的花花公子,订了婚也风流,有钱人家的公子包几个情人也正常。
诸如此类,梁穆浑不在乎。
但严苓会被骂,会被当作小三,插足前任婚姻的第三者,这个他忍不了。
人言的恶毒总会倾向弱势的一方。
金拱门那天之后,梁穆果然收到了公关部拦截的一些照片。
他喂她吃鸡米花的那张被他存了下来。
齐轩泽说:“这个地址曝光后,有个狗仔一直蹲着严小姐,发现了她与云琛同居,也拍到一些照片,他想曝光他们的恋情,我们也拦下来了。”
梁穆嗯了一声,不再多问。
晚上,宋别韵约他出席她画廊主办的画展,他依约去了。
画展门口的签名墙上,他看见了一个写得非常潦草的Nlin。
那名字在整面墙的角落,不大,非常不起眼。
如果不是太过了解这个人的字迹,可能完全认不出这跟鬼画符一样的乱线,写了个什么。
他看似漫不经心地走遍整个画廊,没有见到那熟悉的身影。
与他交流的每一个人,都在提前恭喜他与宋别韵即将到来的婚礼。
梁穆今晚话很少,目光总在找寻着什么,当他意识到自己在找她时,就更加沉默了。
客人走得七七八八,梁穆在一幅水雾朦胧的红色画作面前站了很久。
那红色的一团色块,像毛玻璃后印着什么,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创作这幅画的女画家说,红色寓意危险和欲望,那团红色,她没有给出明确的形态,因为每个人心中的害怕与渴望都不一样。
你觉得它是什么,它便是什么。
梁穆看到的,是一支红玫。
“你今天好像不太开心。”宋别韵俏笑着,走到他身边。
梁穆放下手里的香槟杯,目光依然注视着那支玫,“你邀请了严苓。”
宋别韵眼眸微转,白色的苏绣旗袍配着全套珍珠首饰,温润高贵,眉眼娇柔。
她浅浅一笑,扬眉说:“她不是你朋友吗?我以为她来,你会开心。可惜,她只是签了到,没有逛展。”
梁穆侧身看向她,唇是笑着的,但眼神疏淡冷峻,“宋小姐,今天会场所有人都在恭喜我们,你在这种场合邀请了我的前女友,你是想警告她,还是在提点我?”
梁穆说得直白,让宋别韵有些错愕。
她前两天刚从一个朋友那里听说梁穆与严苓还在交往。
依莉莎抢了严苓一部电影女二的角色,梁穆为了给严苓出气,动用关系将依莉莎雪藏了。
她本想借画展,给严苓上个眼药,梁穆虽说是个名义上的丈夫,但他的风流韵事,叫圈子里的朋友们看了她的笑话,她可不能还当个乖乖女。
现在就已经如此了,以后结婚了,那还得了。
“你想多了,我没有那样的意思,”宋别韵拧身看着他,“梁少要不是心里有鬼,怎么会曲解我。”
梁穆笑了一下,双手插兜,道:“没有这个意思最好了,我今天就当是个巧合,但,没有下次。你离她远点。”
宋别韵眼神里透着冷,“你在警告我?”
梁穆温和说:“我在提醒你,我们是合作关系。我和我朋友之间的事,你别管。”
他大步向她走来,目光直视,没有温度,拍着她的肩说,“同样,你和你朋友之间的事,我也不会过问。”
宋别韵瞳孔剧烈震荡了一下,胸口不停起伏,“你在说什么?”
梁穆不答,依然笑容如春,但那笑是轻飘飘的,这张温柔笑颜曾绞杀过多少少女心。
清俊贵公子玩世不恭了这么些年,道行不是白修的,宋别韵动的什么心思,他早已看透。
她脸色煞白,再说不出话,手上捏着的画展图册已经出现深深的折痕。
梁穆将手从她肩头挪开,径直走出了画廊大门。
——
睡前,梁穆辗转不停,起身给齐轩泽发信息,只有一句话:【照片发我。】
齐轩泽早上跟他汇报的时候,就料想到他一定会要,发来得很快。
那狗仔并没有拍到严苓和云琛同框的照片,只拍到他们同上一栋楼。
刷到最后几张,梁穆突然站起。
街道很暗,黄色的衣裙太亮眼,黑色的行李箱拖拽在湿滑路面上。
她抱着高跟鞋,在月色下行走。
像一个无家可归的高傲旅人,走入幽暗静谧的夜。
————
从云琛家出来后,严苓搬去酒店住。
广告的尾款到了,她把几张卡上的钱辗转腾挪,信用卡的卡债清一清,突然发现,有一张不常用的卡上多了两百多万。
她查了一下转款的账户,是梁穆的私人账户。
她马上给梁穆发去信息:【你转钱干什么?】
梁穆很快回复:【怕你饿死。】
严苓打字的手指力道加重了;【我饿不死,给你转回去了。】
梁穆:【给你就拿着。】
严苓:【我不要,你神经病啊。】
梁穆:【我提现给你,你现在住哪儿?】
严苓微愣,难道他知道她从云琛家搬出来了?她可是连莫爱都没告诉。
她没有再回复他,他再问了几句,她又把他删了。
——
搬到酒店后,严苓开始慢慢恢复健身,一周三次去健身房,饮食也不再像之前一样报复性地吃高热量垃圾食品。
她将混乱的作息调整出规律,把曾经如何管理身材的毅力,放在了管理生活上。
她没有想要一个固定的居所,长住酒店,来去自由。
房间永远有人打扫,座机永远有人回应,三餐都可以解决,还有游泳池,健身房免费使用。
除了归属感,她觉得酒店什么都有。
工作方面,片约、综艺通告、走台,这些时不时联系到她本人的工作,她全部推了。
调整了一段时间,严苓决定以后专心打理Nlin。
宋别韵画展的邀请就是发到Nlin公司的,梅疏桐劝严苓不要去。
严苓倒觉得没什么,“不去好像我怕了似的,没关系,露个脸就走。”
她说到做到,真的就露了个脸。
其实她并不想较什么劲,她看到那个满身珠光的女孩,手上与梁穆有同款的戒指。
她也许就是想看一眼吧。
她始终求而不得的东西,到底长什么模样。
——
Nlin新一季的服装,严苓亲自操刀。
她带着Nlin的几个新锐设计师去欧洲秀场采风,找灵感。
回来后,开始拟定设计稿。
出了两批稿,严苓决定以一个原创的海棠花手绘纹样为主要图案元素,设计了200多套。
她精挑细选,确定了30个款。
严苓以前走秀时,对这一套流程再熟悉不过了,但自己亲自带人做一遍,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这一个月,她过得忙碌又充实,尤其是在第一批样衣出来后,摸到成衣,那种满足感,像她心里长出了个小太阳。
但没几天,一家国内做非遗服饰的品牌——扇格,上线了他们新一季的汉服,衣服上的海棠花手绘纹样与Nlin的只有几笔线条和一些配色的不同。
“抄袭,他们绝对是抄袭!”
设计师们气疯了,那纹样是他们一笔一笔手绘的,市面上不可能有雷同的样子。
Nlin这一季的衣服都已经跟厂商下单了,花样让扇格先露了相,Nlin的衣服还怎么卖。
梅疏桐紧急联系厂家,还没做的单先停了,及时止损。
严苓异常冷静,她买了几套扇格的衣服,让几个设计师仔细看看。
一番分析下来,严苓对梅疏桐说:“扇格的纹样细节做得很精准,可能是图漏出去了,没有内鬼做不到的,公司最近有离职的人吗?”
梅疏桐恍然想起,“生产部有一个女孩。”
严苓道:“你打听一下她是不是去了扇格。”
梅疏桐点头,“这一季的货白出了,投产的钱全亏了,新品也要重新设计再出货。几个股东那边,可能要有个交待。”
严苓靠在办公椅上,说:“没事,股东那边我去说吧。你叫设计中心重新来过,公司交给你,我来解决扇格。”
梅疏桐问:“你想怎么解决。”
严苓撑着桌面站起来,道:“告他们!”
————
“这种事,你怎么总会第一个想到我。”
程景行耳边贴着电话,手上转着笔,仰在办公椅上,看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
电话那头的严苓哼笑着说:“Nlin你也有股份,咱们是同伙,有人搞事情,我不找你去干架,我找谁呀。”
程景行一挑眉,无语道:“谁跟你同伙了,你能说得好听点吗?”
严苓理顺一口气,求人还是得有求人的态度,“程董,您的公司被侵权了,我想告他们,你要帮忙吗?”
程景行嗯了一下,表示满意,说:“你想怎么告?”
严苓言简意赅,“侵权,赔我钱。”
程景行按座机,叫了个律师进来,他管本立集团的风控部门,最不缺的就是打官司的人。
“行了,手稿、认证材料发过来,我处理,”程景行刚要挂,又想到什么,问,“那牌子叫什么?扇什么……”
严苓翻个大大的白眼,道:“扇格,仇人名字都记不住,你行不行,不行我来。”
程景行呵呵一笑,挂了电话,把这事情随便编了几行字,发给了梁穆。
附言:【梁董,你未婚妻的公司抄袭我公司的作品,我律师函寄给你,是不是也行?】
————
秋末的一天,梁穆携母亲,约了宋家人吃饭。
就在析棠,本帮菜。
约这顿饭的起因,是宋作良对梁家迟迟不定下婚期颇有微词。
梁穆与梁茗贻商量,决定正式与他们说清楚。
宋别韵自那次画展之后,便与梁穆再没联系。
表面夫妻连面子上的敷衍也不做了,宋别韵全当如了他的意,只谈两家公司层面的合作,私下各过各的。
点好菜,梁穆没要酒。
宋作良脸上不太好看,“怎么?不陪我喝两杯了?”
梁穆笑笑,为宋作良斟上酒,“宋伯,我有件重要的事想说。”
宋作良看了眼梁茗贻,梁茗贻并没接他的目光。
“什么事,你说吧。”
“我要退婚。”
瓷勺“咣当”落在了瓷碗里,宋别韵睁大眼,讶然地看着梁穆。
宋母余丹红丢下筷子,宋作良更是浓眉横立,看着正端杯喝茶的梁茗贻,说:“梁少,这是什么意思?”
梁穆欠身说:“对不起,这几个月相处,我觉得跟宋小姐性格不合适,我们这桩婚事,就算了吧,以后生意上,我们依然是密切的合作伙伴。”
联姻这层关系在不在,合作上可是有很大差别的。
宋作良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梁董,”余丹红把脸转向一直沉默的梁茗贻,“订婚宴可都办了,这样退婚,对我们两家影响可是很大的。”
梁茗贻放下杯子,明眸微眨,说:“孩子们不愿意结了,咱们也不能硬把他们往一块凑,孩子的幸福总是比生意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