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凭你这文化水平干什么不行，不象我，斗大的字不认识一升，只能在家呆着侍候老公了。行了，我也该走了，这事你若同意我就让你姐夫给你安排。”叶亚男说着站了起来。

金晓燕忙起身相送。

叶亚男把金晓燕按在床上说：“你可别起来折腾了，快好好养着吧！为了送我折腾出毛病来我可没法跟他们老李家交待呀！”

金晓燕说：“那就让姐姐费心了。”

这时，上街给媳妇买菜的李奶奶回来了，见叶亚男正往外走，热情的说：“吃了再走吧，忙什么啊？”

叶亚男知道是金晓燕的婆婆，她热情的打招呼：“你老身子骨这么结实，心眼又好，晓燕妹妹说你比亲妈妈还好啊！”

李奶奶听了叶亚男的话很高兴，但她不认识叶亚男，就拿眼望着金晓燕。

金晓燕明白李奶奶的意思，忙说：“妈妈，这是吕县长的爱人。”

李奶奶放下手里的东西，拉着叶亚男的手说：“你可是位热心肠的人啊！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这又来给我媳妇下奶。”

叶亚男笑着说：“你老慈眉善目，怪不得晓燕妹妹说您老对她比亲妈妈还好！”

李奶奶笑着说：“媳妇就是比女儿好哇，女儿嫁出去就是人家的了，媳妇嫁过来可是自家人哪！”

回到家，叶亚男把金晓燕的事跟吕向阳讲了：“我这姨妹妹可是个知识分子，公安实在不行也可安排其它好一点的单位。”

吕向阳为了在这老婆面前显示着自己的权威，他深深的吸了口烟，又慢悠悠的吐出来，吕向阳耐心的看着他吐出的烟雾一点点飘散了，才得意的说：

“哪里不行，在咱蓉阳这一亩三分地我吕向阳还有办不成的事吗？再说公安局也正好需要这样有文化的人搞内勤，明天我跟杨局长讲，告诉姨妹作好准备吧！”停了一会儿，他斜着那一只小眼睛说“不过，你有机会让她来，我得先看看，别弄个象我这样的去了影响公安形象。”说完冷冷地哈哈笑了两声“如果人痴痴呆呆的，不精明，不强干，那是绝对不能安排到公安局的。用人可是个大问题，是丝毫都不能马虎的。”

叶亚男斜视吕向阳，笑着说：“哼，你是不是还存有别的心眼呀，调个人还要你亲自过目吗？”但她心里想，若金晓燕真的与吕向阳这个老丑有那事，她再也不敢开口讲自己与明修的事了，只可惜我这老丑那宝贝已经不太听使唤了，要不自己怎么能和吕明修有那事呢！

吕向阳吸了口烟：“胡说八道，咱这姨妹是我要调动的，自然要先了解一下，认为合适才能调动。我是一县之长，不能伸着脸让人家去打。”

吕向阳看吕明修下班回来了，差开话头，他不愿让孩子知道这种“走后门”的事：“明修，你过来。”

吕明修站在客厅门口问：“什么事？”他因与继母叶亚男的事常常不敢正面对着吕向阳。

吕向阳看着低头站在那里的吕明修，说：“都参加工作了，还象个女孩子似的。这几天你准备一下，二月三日你到省团校学习，期限半年，到时候办公室你何阿姨会通知你的。”

吕明修答应着，到外边角房厨房里去吃饭了。

见吕明修走了，吕向阳跟叶亚男说“今天下午我了解一下金老师的情况，要是可以，就先把她的事办了，后天我要去省党校学习，时间是三个月，下午我要召开个领导会议安排一下工作，家里你就多操心了。”

叶亚男强调说：“金晓燕的事要安排好哇！”

春节后开学不到一周，金晓燕接到调令，第三天她就到公安局报到了，工作是暂时在办公室管理档案。

到了一个新的单位，加之公安部门要求严格，李奶奶又在外地去照顾有病的女儿，金晓燕每天就显得特别紧张。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没有课程就可以回家烧饭，现在在公安局不到下班是不能离开单位的。本来丈夫李成章就不同意她去公安局上班，为了让丈夫意见小些，金晓燕每天下班一刻也不耽误，忙着回到家烧饭，特别是赶上李成章上午第四节有课时，午间这顿饭就越发显得紧张了。

这天中午，金晓燕几乎是小跑着赶回家，把米下到锅里，她想到后院小菜园子摘点菜，就从厨房窗子跳了出去。谁知窗子下边公爹干活时放了个凳子，把金晓燕拌了个大筋斗，半晌才起来，还是觉得右膝关节疼痛难忍，她坐在凳子上揉了好一会儿。

吃完中午饭，金晓燕又忙着到邻居大妈家去给女儿喂奶，给女儿喂完奶也就到下午上班的时候了。

上班的路上，金晓燕还是觉得腿痛得厉害，甚至有点麻木了；她抽时间到医院，大夫说没问题，伤筋动骨需要一百天，开了些中药。

晚上回来，金晓燕见膝关节有些红肿，丈夫李成章用热毛巾沾酒给她揉腿，她觉得轻松多了，也就没在意。谁知道过了十几天，竟然肿得越来越厉害了，甚至无法走路了。丈夫李成章请了假陪她到医院，医生给开了些药，说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养几天就好了。就这样外敷些消肿药，再吃中药舒筋活血。按医生的吩咐用药，也只好这样回到家里养着。又过了一个多月，非但肿没有消，整个膝关节红肿化浓，有的地方象疖子一样出了头，人也眼见着消瘦。丈夫李成章着急了，陪妻子金晓燕到南京市大医院去检查，医生说是骨结核，只能截肢。李成章跟金晓燕讲了医生的意见，为了保住生命只有选择截肢。

金晓燕哭着说：“若截肢我就自杀，我宁可死也不截肢。”

李成章又跟医生商量，那位女大夫说：“唉，那就采取保守治疗看看吧。”她就给开了药，嘱咐回家要按时用药，用完后再来检查。

回到家里，金晓燕每天只能躺在床上，已经不能站起来了，天气又热，每天苍蝇总是叮咬那只流浓淌水的腿。给金晓燕煽风解热和轰赶苍蝇的任务就落在了九岁的儿子李挚头上。李成章每天要去上班，李挚也不上学了，每天陪在金晓燕身边煽风赶苍蝇。

金晓燕可怜儿子，就让他出去找孩子们玩一会儿，可是小李挚说什么也不肯，晚上凉爽了，他也依然守在妈妈身边，给妈妈洗脸、洗脚、梳头。金晓燕的奶水早已没有了，李成章每天要设法喂小女儿，跑很远的路去给小女儿买羊奶，烧中饭晚饭就成了李永祥的事。本来李永祥校长由于被公安局关了几天受些刺激，身子也不太好，可是破房偏遭连夜的雨，船漏又遇顶头风，家里摊上病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金晓燕的右膝关节出了七个浓口，每天这七个浓口流浓流血，招得满屋的苍蝇，挂上帐子又闷热的受不了。中医说这叫人头疮，就象人头上的五官共有七窍一样。既然晓得这是人头疮，应该就能治吧，李家人也是急得有病乱投医了。有位姓宋的老中医给了一大包药捻子，每个药捻子有一寸长，筷子头粗细，要捻入到疮口中。每天早晨上班前，李成章都要把药捻子捻入金晓燕的疮口里。金晓燕疼得咬着牙，额头上流着汗。为了治病，她也只能忍受着这剧烈的疼痛。又治了有十多天，依然如故，终日流浓流血不止。

金晓燕精神萎糜不震，就是白天也昏昏沉沉的总是睡着，人也变了样，睡着了眼也闭不上了，露着白眼仁，样子很是可怕的。白天她睡时，儿子李挚就用手轻轻地帮金晓燕把眼合上，而这时往往金晓燕就醒过来。她看着儿子，有气无力地说：

“要照顾好你的小妹妹。妈妈不能呵护你了，将来有了继母，你要学乖呀，听话。”

小李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李成章知道金晓燕将不久于人世了，想买口棺材，哪里有钱？就弄几块薄木板自己在院里做棺材。

李永祥见了，拦阻李成章说：“别做了，这么薄的板子哪行啊，我去借钱。”

当天夜里，女儿李莉又发高烧。李成章抱着小女儿去了医院，值夜班的医生见孩子已奄奄一息了，又找来两名医生，经过抢救女儿脱离了危险，但要住院治疗。李成章回到家想瞒着金晓燕，他对金晓燕说把女儿放在别人家了。

金晓燕把手伸给李成章，另一只手拉着儿子李挚，她眼里滚落着泪珠，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对李成章说：

“我不能陪你了，两个没妈的孩子呀！”还想说什么，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不久，她就撒手人间了。

李成章、李挚父子俩抱头痛哭。

李永祥竭力地安慰着李成章：“成章，爸爸知道你经受这样的生活打击所承担的痛苦。这是命运，想开点，接受这个严酷的事实吧。”

李成章不想让李永祥过于为他担心，他忍着悲痛对李永祥说：“爸，我知道了。”他又问“爸，您看要不要告诉我妈一声？”

李永祥抬头看着天棚，思索了一下说：“算了，不要告诉她了，这么远，你姐姐也病得很严重，让她在那里安心照顾你姐吧。”

李成章点点头。

李永祥含着泪说：“晓燕这孩子也够可怜的，从小就没有了父母，是奶奶把她养大的，如今老奶奶早就不在人世了，再也没什么亲人了！你马上去买一口好点的棺材来，其它该买的东西也都买了。就把晓燕葬在祖坟墓地吧！”

李成章流着眼睛，刚要走出家门，有一位穿的大褂的年轻女子急匆匆的跑进院子。

李成章停住了脚。

这位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子说：“我是人民医院的护士，你的女儿李莉病情非常严重，快去看看吧！”

李成章听了，冲出院门——

李永祥急得躲着脚：“这真是祸不单行啊！我的小孙女啊，你可要挺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