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峰和吕艳艳走到一中门前,对吕艳艳说:“艳艳,回去跟阿姨可别说实话呀!没事儿,吕伯伯命大,你也放宽心。我先回家安慰一下我爸爸,明天我到你那里去。”
两个人分手了。白雪峰沿城南小路一路向家跑去,他惦记着爸爸白森;吕艳艳擦着泪水,从一中东边的路向北走去。
白雪峰跑回到家里,大门从里边用木头顶着。他敲了半天门,白森才来到大门前。
白森似乎有些紧张的问:“是雪峰吗?”
白雪峰说:“是我,爸爸。”
白森开了门,白雪峰进门后,又重新插好,用大木棍顶上门。
白森有些神秘的说:“来,跟我到后屋书房。”
白森领着白雪峰进客厅,从客厅东边进到南北走廊,到走廊北头,打开了和白雪吟卧室相对的两边书房的门。
白雪峰进屋后,一下愣住了,见裘兴隆、孟克,还有几位他不认识的人在屋子里。
孟克说:“来吧,雪峰,我们也刚到这,你坐下吧!”他见白雪峰看着杨忠,“啊,雪峰,这位是咱们县文化学习活动前的公安局长杨忠叔叔,那两位都是我的同事。”
杨忠朝白雪峰点点头说:“我听吕向阳县长说过你,到都城去告状,是你救了吕县长啊!”
白雪峰盯着杨忠问:“都说你也被抓了,是怎么回事儿啊?”
杨忠心事沉重、满脸愧疚的低下了头,说:“我扬忠是个懦夫啊!”
裘兴隆说:“杨局长,你没有按约定给上边写信,这可以理解。再说,今天有你在外边,我们也才有个出谋划策的人啊!你就把你的想法说说吧。”
杨忠从孟克那里拿过一支烟点燃,吸了两口说:“我的想法是咱们要做两件事,第一件,要改善高阳书记这些人在关押期间的待遇,不能让沈默久这些人把高阳这七个人给折磨死在监狱里;第二件事要设法让沈默久这些人相信高阳真有后台,可能在省里或者军区,甚至是上边。这样可以拖延时间,有了时间我们才好再想办法营救他们。”
大家都点头表示同意杨忠的想法,可是,怎么干这两件事呢?
白森看着孟克,希望孟克能拿出个具体办法儿的。
孟克摇摇头说:“这两件事都很难办啊,专案组没有我。专案组长是沈默久,背后操纵的当然是吕明修了,要改善关押期间的待遇,只能说通这两个人才行。”
白雪峰说:“我去找了国文革,他说文化学习活动小组的首长有批示,这些人都得被杀,谁都救不了他们!我二姐还说再也不回这个家了,怕受牵连!”
白森气愤的说:“她爱回不回,以后咱们也别到他们家去!”
杨忠熄了烟,低声说:“各位,那是七条人命,而且是七条真正的革命者的命啊!要想,实施我说的那两件事,咱们就必须也得有舍生忘死的精神啊!我们也得随时准备被捕或者杀头呀!”他扫视着各位。
孟克皱着眉、咬着牙说:“说吧,我死了,能救出他们,或者能拖延时间,我愿意去死!”
裘兴隆满脸的刚毅:“我也是和孟克一样,这七个人冒死给上边写信,我也愿冒死相救。如果需要一个人先去死,我裘兴隆先去!”
白森流着泪:“我女儿白雪吟在押,我和白雪峰更是义不容辞。杨局长,你就放心安排吧!”
杨忠看着孟克领来的两位。
那两位异口同声的说:“我们坚决跟着孟局长,请杨局长放心。”
杨忠心里有了底,激动的说:“好,大家有这个决心就好!那我就说说咱们的行动计划。”杨忠又压低了声音“第一件事咱们要胁迫沈默久做。我们这些人晚上到沈默久家,让他改善被押人员待遇,不准虐待、体罚、刑讯。否则就杀死他。当然,不能让沈默久知道我们是谁。吕明修哪里呢,他本应该直接挂帅为专案组长。他把沈默久推到前头,说明他有顾虑。再说,在他的推策中,高阳这些人是必死无疑的了,他也乐得装成好人。这样,可以由孟克暗中做党委办主任侯丽英的工作,让侯丽英设法假装迎合吕明修想充好人的心理,使吕明修主动提出改善被押人员的待遇。第二件事由我来做,我去找专案组自首。我确实也参与了写信前的全部过程。我承认确实有后台,在省里,在上边,来拖延他们结案的时间。”杨忠看看各位“大家讨论一下,看看这样是否可行,或者还有什么良策。”
裘兴隆说:“就按杨局长说的办吧,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
其它人也都附和这种态度。
杨忠说:“那我先说一下第一件事的行动安排。由孟克选择时机,比如哪天晚上沈默久有宴会,我们可以提前准备好,分散埋伏在他家周围。绝对不能让沈默久看到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由我一个人说话,要形成一种很多人的气势。由白雪峰当连络员。这是一件极其绝秘的事情,跟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妻子父母儿女都不能讲这件事。大家明白吗?”
大家异口同声说:“明白!”
杨忠说:“这件事他沈默久不敢声张,他怕自己真的没了狗命;另外,他做梦也不会想到白森老师、裘兴隆老师能干这么大胆的事。当然,风险也确实很大,我们也尽量防止沈默久狗急跳墙。如果他真的不肯就范,或者敢把这件事公开,由我一个人出面结果他。”
这就是七月九日晚胁迫沈默久就范的策划者和实施者。
沈默久从七月九日发生那件事后,终日魂不守舍。他在苦思苦想,这伙人真的不是本县的,听那闷声闷气的人话语,很有身份和气魄:“一号二号回省里向首长汇报,其他人撤回南京!”这些人确实有些来头呀!沈默久明白,如果自己不按这些人的要求去办,真的就会掉了脑袋。他下意识的抬起左手,看着包裹着的小拇手指头。
沈默久忧心忡忡的来到吕明修的办公室,他想向吕明修汇报专案组的工作,顺便看机会建议改善高阳这些人的待遇。
吕明修见沈默久来了,高兴的说:“默久,我正要找你!”
沈默久坐在吕明修对面。
吕明修问:“高阳这些人在看守所表现怎么样?”
“顽固不化呀!”沈默久说。
吕明修说:“不,我是问他们的生活,生活情况!”吕明修想到昨天侯丽英跟他说的话,很有见地呀!反正这些人是必死无疑的了。何必还要显得我们县里严酷无情呢?文化学习活动小组有批示,省里有指示,他们谁都逃不过一死。我们县里乐得出来给这些死囚送个关心又无奈的人情。
沈默久说:“都单独关在小号里,每天两个窝头、几条咸菜,一杯水。”
吕明修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他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干呢?他们心里应该明白这是犯死罪的呀!白雪吟、李莉这两个人生活上受到过打击、受压抑,心灰意冷,孤注一掷,自寻死路,似乎还可以理解。高阳这些人,拿着高工资,经济上算是很充余了,为什么不能保持晚节呢?另外,恰如侯丽英说的那样,在每封都长达万字的写给上边的信件中,丝毫没有提到蓉阳县,更没有提到蓉阳县的任何人。假如要象‘九?一七大案’那样,这些人在信中历数我吕明修的种种过错,也许中央首长点名要查办的就是我吕明修了。这就是近一年多吕明修对这些老干部采取明近暗疏的结果。如今这些人全都成了死囚,我要让他们死了都感谢我吕明修,说我吕明修宽宏大量、不计前嫌、重情重义。
想到这,他说:“默久,我们到看守所去。我要和这些人谈一谈,让他们好好交待罪行!”
高阳、吕向阳、方玉晴、杜施正、李成章、白雪吟、李莉都戴着重镣,被从小号提出,押到一个审讯室。
沈默久摸不透吕明修的心思,他生怕吕明修为了往日的怨恨加重对这些人的的处罚。他耳边又响起那闷声闷气的警告:“如果你不按我们的话做,下次剪下的就是你的狗头。”
他们还有首长,叫肖民,会不是军队的首长呢?他附在吕明修的耳边低声说:“书记,这些人都是秋后的蚂蚱,长不了啦,让他们死前活得轻松些吧!”
吕明修惊异的看着沈默久,暗想:这沈默久也是粗中有细,跟我吕明修想到一块去了。
每个人都有两名看守人员押着,李成章由于腰病,行动特别缓慢。
押他的看守人员从背后狠狠的踹了李成章一脚,厉声喝着:“别他妈装熊,快走!”
李成章被踹倒在地。
高阳等人大声叫着:“不许打人!”
吕明修从座位上站起来,把那位从背后踹李成章的看守人员叫到前边来,虽然吕明修满脸怒气,但声音却显得很平和,他说:
“谁给你的权力让你打人哪,他们有罪,自然有国法来论处。打人犯法你懂吗?”他回头对沈默久说:“沈副县长,要让他在全体看守人员面前检查,必须严肃处理。态度不好,可以送去劳教!”
沈默久听了吕明修这番话,心里开了两扇门,肖民首长派的这伙人不会剪掉他的脑袋了。
他瞪着那看守人员:“回去写检查,狗咬日头,不知天高。”
吕明修对其它看守人员说:“你们都到室外去吧!”
看守人员都乖乖的退出去了。
吕明修满脸的惋惜和忧郁,低声说:“各位都坐下吧,坐吧!”
高阳看一眼旁边摆着的一排凳子,说:“吕明修,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吕明修眼里似乎含着泪,他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叹了口气说:“这件事通了天了,咱们县里实在无能为力呀!”
吕向阳怒气冲冲的说:“吕明修,你想干什么?说痛快话,别猫哭老鼠!”
吕明修心里恨恨的想,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可他却苦笑着说:“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干哪,好好的颐养天年不好吗!你们是我的长辈,我吕明修看着你们这样能不痛苦吗?你们对我误会太深了。”他转过头对沈默久说“沈副县长,你安排一下,李成章校长病得看样子很重啊,可以办个保外就医,立即送医院就医。”
沈默久点点头:“好,我安排吧!”
李成章显得非常感动,用衣襟擦着泪眼,说:“谢谢明修书记,谢谢明修书记。”
吕明修深情的说:“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是晚辈,你们犯的是国法呀,我也只能说到这些了。”
沈默久咧着嘴说:“吕书记一直很惦记你们呐,真的国法难容啊!”
吕明修看着大家的重脚镣,说:“把这些人的脚镣都除掉吧,要想逃,写完信早就逃了,有几个月时间呢!要改善他们的狱中生活。单独开两个看守间,男的一间,女的一间。把每天的‘两报一刊’给这两个牢房各送一份过去。严禁任何看守人员刁难虐待!”吕明修说完,站起身来到高阳他们面前,“我吕明修竭尽全力了,就只能做到这些呀!还有什么要求,你们可以随时提出来,能满足的我和沈副县长会尽力而为的!”吕明修两眼发红,涌满着泪水。
吕向阳昂着头:“伙食得改善哪,总不能让我们都当饿死鬼吧!”
吕明修看着沈默久说:“单独批些米面,要保证他们吃饱饭!”
沈默久连连点头:“好,好,我马上就去办!”
吕明修声音很低,但却是命令的口气说:“沈副县长,让他们回牢房去吧,你立即跟去落实我说的这几件事,除掉脚镣、换牢房、安排好李成章保外就医。”
沈默久一连声的答应着,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他一直担心吕明修会借机报负,那他沈默久这个脑袋真的要被剪掉了。他抬起左手,看看那包扎着的小手指头,暗想:没事了,“肖民”这一道鬼门关我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