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门卫说：“先在门卫室等一下吧，一会儿白厂长来电话。”

吕明修掏出一包大中华烟，让着两名门卫。

两名门卫客气的拒绝了，客气的说：“谢谢，我们不会吸烟。”

吕明修自己点燃了，吸了两口。他环视着这简朴整洁的门卫办公室，见左边墙上挂着镶在镜框里的“门卫人员岗位责任制”，其中就有一条，规定门卫人员不准在工作期间吸烟。吕明修暗想，这个小厂子管理得是很严格呀！

吕明修问两位门卫：“二位，请问，每个月的工资是多少哇？”

那年轻的门卫说：“基本工资我们俩都一样，每个月六十元。”

“还有别的工资吗？”康晶晶好奇的问。

“有哇，岗位责任工资、安全奖金、加班费，我们的工资分好几块呐！”那位年轻的门卫不无骄傲的说。

吕明修问那位年轻的门卫：“你上个月一共开了多少钱呐？”

那位年轻的门卫非常自豪的说：“开二百三十多元呢，比咱们县长开的还多。”

“二百三十多元？”康晶晶惊讶的问。

吕明修脸上阵阵发热，自己才开九十六元的工资，自己厂子的工人们工资大都在四十元上下。

门卫的电话铃响了。

年轻的门卫拿起话柄：“好，白厂长，我马上把两位客人领到您办公室去。”

年轻的门卫前边带路，领着吕明修、康晶晶走出门卫室，在路过头一幢顾家老宅院门时，见院门口也有门卫室，有两名门卫在值班。再向院里那砖木结构的二层古式宅楼望去，有灯光从院中那高大的槐树枝叶中透出。几乎所有的窗子都透射出电灯的光芒。

吕明修好奇的说：“这个宅楼怎么灯全都亮着，是夜班工人在工作吗？”

年轻的门卫告诉吕明修说：“这是我们厂子的科研楼，在这里工作的可都是有大学问的人呐，文化最低的都是大学本科，还有博士呢！”

“有多少人呐，占这么大个宅楼？”康晶晶不解的问。

“多少人？我也说不准，可能有六、七十人吧！”年轻的门卫很有兴致的回答说“这些人待遇可高哇，顾家大院东北角那栋六层楼房是专门给他们建的宿舍楼。有三个研究生研究出一种能够吐黄色丝的蚕，蚕茧是普通蚕茧的两倍大，厂子还申请了专利。你说这三个人拿多少奖金啊？你们想都想不到啊！”

康晶晶说：“是五千元？”

年轻的门卫说：“放放你那五千元吧！”

吕明修也很感兴趣，他故意说出一个根本不可能的大数目：“是十万元？”

年轻的门卫回头看了吕明修、康晶晶一眼：“你们俩可真小气呀，我们白厂长给了这三位研究生一百万元的奖金呐，我几辈子也赚不了那么多钱呐！人呐，还是得有文化，有本事呀！”

吕明修、康晶晶听了这一百万元的数，惊得呆住了。

康晶晶下意识的重复着：“一百万元！一百万元！”

三个人来到顾家大院的第二幢老宅。这幢老宅院门口同样有门卫在值班。年轻的门卫把情况向这幢老宅院的门卫说明白了后，对吕明修和康晶晶说：

“您二位请吧，我的任务完成了！”

老宅院的门卫把吕明修、康晶晶领进院子里。这个三层砖木结构楼的宅楼也有几个窗子在亮着灯。吕明修以为是白雪吟在楼上等他和康晶晶，径直朝主宅大门走过去。

门卫立刻叫住了吕明修：“这位同志，白厂长不在楼上办公。”

老宅院的门卫把吕明修、康晶晶领到东边厢房南头的一个亮着灯的房间门旁，门卫礼貌的敲敲门，得到允许后，门卫拉开门说：

“白厂长，来访的同志到了！”

听到屋子里白雪吟的声音：“请客人进来吧！”

吕明修听出是白雪吟的声音，却突然感到紧张起来，迟疑的迈不动脚步，甚至没有听到老宅门卫客气的“请进”这两个字。

康晶晶拉了一下吕明修的衣角：“怎么了，进屋吧！”

吕明修跟着康晶晶进了办公室。

白雪吟很礼貌的请吕明修、康晶晶坐在靠东边墙的沙发上。

吕明修这时才抬起来头，见彭婕、李莉、吕艳艳也都在这里。他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为了镇定情绪，他掏出大中华烟，自己点燃了一支，吸了两口。

康晶晶仔细的打量着这远近闻名的民营企业厂长的办公室。这是一个三间相通足有一百多平米的办公室。办公室中间两两相对的摆着四张一头沉的普通办公桌。东边的两张办公桌是彭婕和李莉，西边靠窗子的两张办公桌是白雪吟和吕艳艳。办公室的里边一间沿墙整齐摆放十几个铁皮档案柜，办公桌外边这间靠墙放着十几个沙发椅和茶几。显然，这里既是办公室，又是小会议室。

当门卫给白雪吟家挂电话时，白雪吟正跟彭婕、李莉、吕艳艳研究如何接待港商并向港商介绍顾家大院桑蚕厂的情况。听说是吕明修和康晶晶夜访，李莉气愤的说：“不理他们，夜猫子进宅，准没好事。”经过四个人研究，决定还是在办公室见一见吕明修和康晶晶。

白雪吟打破僵局，她说：“吕厂长，你夜间莅临我们这民营小厂，一定有所教诲，我和几位副厂长愿意洗耳恭听！”

吕明修听了白雪吟的话，忙站起身，谦恭的说：“哪里，哪里！”他又坐在沙发椅上“我夜间造访，打扰你们休息，很抱歉。”吕明修恢复了平静“我来有两件事，一是对于顾家大院桑蚕厂毫无保留的把‘三眠蚕’培育技术和‘顾家白丝’生产工艺技术无偿的转让给我们，表示诚挚的感谢；第二件事，还是有求各位厂长啊。听说你们的产品，特别是‘顾家白丝’，在市场上是供不应求。不瞒各位，我们厂有大量的白丝积压在库房，工人开支也难以维持。你们能不能代我们把积压的产品推销出去，我们可以给贵厂三成好处。我们的白丝是按着你们的工艺生产的呀，和你们的顾家白丝在质量上没有多大区别的！”

李莉听吕明修道出了真实来意，怒不可遏，她拍案而起：“吕明修，你是不是在做着黄粱美梦啊！说明白了，你不就是要以次充好，或者是打着‘顾家白丝’的标牌推销你们的白丝吗！这种欺诈和坑骗顾客的伎俩也只有你吕明修能想得出来。”

康晶晶对李莉斥责吕明修感到忿忿不平，她压着怒火，平静的说：“李莉同志，我们今天是诚心来谈工作的，你不要把过去的恩怨和情绪带到我们的洽谈中来。不管厂子大小，你也是副厂长吗，应该对人有起码的礼貌和尊重，这也是一个人的修养问题。”

白雪吟皱着两弯黑细的眉毛注视着吕明修和康晶晶，曾几何时呀，这两个人耀武扬威，主宰着这蓉阳县几十万人的命运啊！康晶晶作为南京“八?三一造反团”的代表来指导蓉阳县的“文化学习活动”。白雪吟也想到，在全县的批审“牛……”和“Z资派”的大会上，康晶晶对她大打出手，小盼盼几乎就生产在批审台上啊！吕明修呢，更是惨无人道，利用手中的权力妄图逼她就范，达不到目的，他就阴谋使自己嫁给沈默久，制造“九?一七大案”，几乎置她白雪吟于死地呀！在处理她们给上边写信的事件上，吕明修阳奉阴违，想借刀杀人。奸污继母、诱骗彭婕上当、逼娶李莉……种种的恶行，白雪吟怒气堵满胸膛。白雪吟随手翻看着报纸，分散一下自己的情绪，强忍下这口气。

彭婕安抚着李莉说：“小莉，别动气，我们是在谈工作，坐下说话。”她又面向康晶晶“康晶晶，请你不要把话题扯远了，过去的事情，你们心里明白，我们心里也有数。再说，我们今天也不是在洽谈什么生意与合作，说明白了，是你们想把自己的劣质产品裹挟到我们的优质产品中，或者干脆就以我们的品牌销售。如果你们是这个意图，那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们，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吕明修不停的吸着烟，不时的抬起头看看跟他对峙的这四个女人。漂亮的白雪吟曾是他吕明修梦寐以求的向往，他曾经想把这满身是刺的鲜花碾成灰、压成泥。后来才知道，这白雪吟跟他是亲兄妹，可是，那层情欲却始终没法抹去；彭婕呢，曾经把他吕明修尊崇为理想的白马王子，也曾经偎身于他吕明修，是沈默久设了一计，才摆脱了这彭婕的死缠赖绕。吕明修侧脸看看康晶晶，咳，这彭婕可远比康晶晶漂亮而有风韵呐！当年还不如跟这彭婕结为夫妻了，或许今天就又是另一种局面和境遇了；李莉呢，曾是自己的合法妻子，若不是中间有康晶晶的妈妈王玉兰那马子事，也就不会有康晶晶来占据我吕明修夫人这个位置了，可惜呀；吕艳艳呢，他后来搞明白了，并非是他跟叶亚男所生，确确实实是自己的亲妹妹。就这么四个女人，现在执掌着顾家大院桑蚕厂的一切，而且，把顾家大院桑蚕厂搞得红红火火的。难道我吕明修就不能让这四个女人，特别是白雪吟帮我吕明修度过难关吗？这个难关他吕明修是必须得度过去的，否则，蓉阳丝绸厂就得易主或者是破产，他和沈默久等挪用公款、贪污等问题就都得审查出来。想到这里，吕明修又猛吸了一口烟，低声下气的几乎是哀求的说：

“各位妹妹，我吕明修过去做了很多对不住你们的事情，一半是形势所致，一半是我吕明修个人的品质使然。我向各位妹妹赔罪了。”吕明修站起身向着那四张办公桌掬了一躬“雪吟、艳艳从血缘上讲是我的亲妹妹，我这当大哥的过去没有照顾好你们哪！”说着，吕明修流下泪来“彭医生过去对我吕明修帮助很大，给小琰医病不辞辛苦，李莉呢，唉，我对不起你们啊！我吕明修想到过去，真是无地自容啊！今天，你们这个不争气的大哥确实遇到了困难，几千名职工就靠着厂子生活呀，不瞒各位妹妹，我们这两个月就是靠贷款给职工开支啊，下个月就只能开百分之五十的工资了。我还是请求各位妹妹在我艰难困苦的时候能伸出援救之手，拉大哥一把！”

康晶晶对吕明修的举动和言谈甚为不满，她站起身，气愤的说：“要饭也不会要到这个手工作坊来吧，用得着这样低三下四吗？我真替你脸红。”康晶晶推开门，气哼哼的走出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