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只在休宁县待了一个上午,就急匆匆赶路。
他拿到了王琦写给张德的信,也拿到了那份假契约,还拿到了张德的口供。
当然,他还让张德把自己的家抄了去京师报到。
张德很配合,能保住一条命,比什么都重要。
“陛下,新安郡王琦这事,我们不管吗?”刘文静问道。
“不急,王琦的亲笔信在这里,他飞不了。”
刘文静有些疑惑起来,问道:“那何时处置王琦?”
李彦沉默片刻问道:“王儒是什么人?”
刘文静不假思索地说道:“王儒是王琦他爹。”
“朕的意思是,王儒是何等人也?”
“王儒姑苏学院的山长,东南着名的大儒,门生很多,至少苏常做官的,有一半是他的学生。他当年在吴国做国子监祭酒的时候,就已经很有名望。”
“有一半都是他的学生,这些官员是如何上位的呢?”
“当然是相互引荐,吏部审核,但地方引荐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就对了,王儒他儿子王琦私下写信给县令,隐瞒新政,利用时间差来赚钱。这是个例,还是普遍现象呢?”
刘文静想了想,说道:“他爹虽然不在官场,可一句话对苏常影响极大,他应该会利用他爹的身份来办这件事,而且应该不会是个例。毕竟之前天枢司已经上报了两起。”
“苏常原本一亩田多少钱?”
“位置好的十两一亩,位置一般的五两一亩。不过听说去年因为打仗,位置好的一度降到三两一亩,位置一般的一两不到。后来朝廷大捷,魏军退走,田的价格又涨回来了。”
李彦又问道:“那新政发布之后,民间知道新政的县,田价是多少呢?”
“已经降到三两一亩,和打仗的时候没区别。”
“可张善要卖刘三十两一亩,利用信息差,中间的差价是七两,如果卖一百亩出去,就是七百两。而张善手中,至少有三千亩地,若他利用这种手段,强行买卖,中间有两万一千两。新安郡有多少个张善?”
刘文静愣了一下,诧异道:“陛下的意思,这中间有巨大的差价,他们是必然想要拿到的,所以这种事是普遍现象?”
“你说那张德身为县令,他不知道隐瞒朝廷新政是大罪吗?他当然知道!可这里面牵涉到的钱财甚巨,就如张善所言,参与的人众多,他们都认为,朝廷派人下来查,查到后,也不敢真的彻查此事!因为牵涉太广!”
“至于百姓高价买了地,在他们眼中,其实就是以正常价格买到了,他们不但认为自己不亏钱老百姓,反而认为自己帮了老百姓,让老百姓感恩。”
刘文静这才恍然大悟,感慨道:“既能赚老百姓的钱,还能让老百姓感恩,又认为朝廷不敢彻查。这么好的买卖,恐怕大半个苏常都在这样操办!”
“新政之下,田价下跌,地主纷纷抛售,最后高价接盘的还是百姓!”李彦声音有些发冷,“等田价下跌的消息传开,百姓发现高价买地,必心生怨念!但百姓的怨念,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他们继续喊着圣人的礼义那一套!可对咱们就至关重要了!苏常的民生若是再乱,朝廷的税难收,而且钱都被地主吸走了,谁去买朕的丝绸和布匹?”
皇帝这么一说,刘文静顿时感觉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