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
“我可是待你如兄弟!”
沉默良久后,我们两人同时开口,都给对方说的一愣。
我让他先说,因为我不知道这小子突然发什么疯。我都被他吓的开始打感情牌了,结果他在亡命天涯的要紧关头忽然和我诉衷肠。
朝云萦暮雨,瑶光伴月明。
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永乐公主和他的绝色面首天生一对!这摆在明面上的事情,连公主府的狗都知道,在这要紧关头有什么好拿出来说的?!!
他神情又恢复了自然,摇摇头笑着说:“没事没事,我不讲了,您说就行。”
我当时看出了他眼底藏着的难过,蔫头耷脑的样子好像真的有要紧的话要对我讲。但我当时却以为只是分别的感伤,就顺着开场白硬着头皮往下说:
“我一直待你如手足兄弟一般,你又受魏国五年的教化。”我扫了一眼他身上的伤,咽了咽唾沫,有些心虚别开眼:”除了今日,我们汉人可一直对你不薄。”
想到日后变化莫测的局势,我无比郑重的告诉他:
“所以即使我们无力改变大局面,什么都做不了,那你也不要推涛作浪,为虎作伥...”
这是本公主给他的最后一道命令,在两国尚未开战前的微妙节点,我送他北归,还算不上叛国。但等两国交火,我与他的立场便开始泾渭分明了。
出身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但立场却是可以选的。即便他算不上纯种胡人,嘴上又一口一个忠于公主忠于汉。但是一旦他回归敕勒后,很多事情也会身不由己。
我不奢求他真的像他讲的醉话一样,能倒戈为中原守节,但至少他不去助纣为虐才对得起我往自己脖子上扎的一刀。
我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场面话,并自认为这番话说得天衣无缝,简直是主客曹怀柔劝降公文的典范!建议主客曹都和本公主学着点,别一天到晚净写一些没有用口水仗的公函。
(注:主客曹与鸿胪寺均为魏晋南北时期的外交机构,前者侧重外交政务文书,后者侧重来使礼宾的交涉、接待、谈判,两机构协同工作,相当于后世的礼部)
结果他笑眯眯的回:“臣日后看情况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翻身下马了,牵着马的缰绳掉头,高喊:
“再见了,喀吉帕德,汉人的笨蛋公主!”
喀吉帕德是鲜卑语,大意是尊贵的客人,但汉人的笨蛋公主是啥意思?!!!
“你踏马的…”我还没骂出来,他就一下马鞭抽到到马身上,军马驮着我朝魏国的方向狂奔而去。
奶奶的,等下次见面,我一定和这厮把后半句骂完!
我扭过头回望他,他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身后是无尽的草海和瓦蓝天空下低矮的白云,他没有挥手也没有高喊再见,只是静静地目送我离他远去。
目送着我们二人的命运就此走向殊途...
我跑了好大一会,在傍晚时分隐隐看见天边卷起了扬尘,我知道,那是宋温安带人冒死跨过了边境线,要抢在胡兵发现之前把我接回国....
——然后好好算账!
舒舒我啊,这次是闯下了比天还大的篓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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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九岁的生辰是和我三哥一起在昭罪寺里度过的,昭罪寺是专门关押皇亲国戚的大牢,我俩沦为阶下囚是因为满朝文武都让我们气疯了。
永乐公主逼迫长宁郡主盗取虎符,伙同三皇子协助敕勒王子潜逃,放虎归山。简直妄为人臣、妄为一国公主,也妄为昭武将军之女!昭武将军就是我母后北伐时的官衔名。
当月中旬朝会的时候,几十个谏臣,由左谏议大夫张润平带头,身着布衣,捧着官衣绶带上殿——若是我父皇依旧将此事草草揭过,他们就集体上交官印,罢官请辞。
这个张润平,这次是真的打算一头碰死在殿上,来上朝之前,家里棺材都备好了。
在朝野震怒的风口浪尖上,我父皇也不得不把我罚去昭罪寺关上几个月好好反省,平息事态。
关就关吧,好在没有牵扯到宁宁和北平王府。
等我从昭罪寺里出来的时候,柔然各部和中原已经完全撕破脸造反了,西凉和大魏先后和柔然宣战。
果然之前他们是在顾及李瑶光还在魏国手里,感觉敕勒对李瑶光有点感情,但不多。
同年,我舅舅北平王挂帅,表兄宋温安领定远大将军一职,他们带着二十万的魏兵出关伐胡。柔然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和中原打的旗鼓相当,双方一直僵持不下。
光光回敕勒后,淮南城就再也没有下过雪,夏秋时节下雨倒是挺多的。
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
在一场场滂沱的大雨中,我时常坐在公主府南苑的屋檐下,透过凉凉的雨幕,望着北边愣愣的出神。
他刚回敕勒的时还费尽周折从敕勒王庭给我送了封密信,我真没想到他狗胆这么大,不止自己活腻了还觉得我也活腻了,这种引人猜疑,搞不好就掉脑袋的事情都敢做!
我吓得要死,生怕此事牵连到宋温宁他们,就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偷偷读信,结果他在信里就没有一句有用的:
先嘘寒问暖的一通废话,又说他到敕勒后居然水土不服,所以无比思念淮南城的衣食住行,尤其是京合斋的糯圆雪豆沙,让我看看能不能搞一份方子给他送过去...
本公主有时候是真想撬开李瑶光的脑袋,看看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