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知道隐情,那这番话听起来实在是太假了,魏国公主的死活,干他西凉老国君什么事?
就算有关,鉴于西凉王当年四处猎艳的缺德行径,那也必然让人怀疑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崔尧臣说完也感觉自己此次魏国之行实在荒谬,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说一次真话,却比假的还假。
他见永乐公主没有作声,以为她不信,就正色补充道:“公主您可能有所不知,您是我们陛下故人之女,魏国先皇后与我们陛下...”
“我母后与你们陛下乃是八拜之交。”李望舒接上了崔尧臣的话,翻身下马上前几步虚扶起一直跪在地上的崔尧臣。
她真话假话各占一半,但语气极为诚恳:“这些事情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是好人。所以我现在遇到麻烦了,走时特意把你也带上了,就是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候官直属皇帝,为其监察百官言行,得罪官员贵族乃是家常便饭,崔尧臣还是头一次被人冠以“好人”的称呼。
永乐公主那句发自肺腑的“你是个好人”配上诚恳清澈的目光,让年长李望舒六岁的崔尧臣莫名其妙的老脸一红。
他似是想掩盖什么事情一样咳嗽了一声,轻声恳切相劝道:“公主,即便您这么说,在京城纵火又北上出关也实属...
纵火乃是重罪,在京城纵火更是要连坐三族,哪怕是烧自己的房子也不行!崔尧臣顿了顿,没有把“罪上加罪”说出来,毕竟魏国法条在永乐公主那里如若厕纸一张。
崔尧臣是真的想拦住李望舒,因为自己被安插到魏国是为组织江东的候官体系,但陛下也确实叮嘱过自己要留心永乐公主安危。
他不想让李望舒去胡人地盘惹上麻烦:“您眼下最好还是原路返回,回去向陛下认错才是上策。”
毕竟你爹简直把你纵的天理难容,连放走敕勒质子重罪都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啧,不回。”李望舒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准备继续赶路。
崔尧臣见状也上马追了上去,控马与李望舒并行,不死心的想再劝上一劝。
没等他张嘴,李望舒就抢先发言:“你不必劝了,魏都我是不可能回的。”永乐公主倒是沉得住气,如今到了中原与柔然边境处,才将事情和盘托出:
“京城有人想要我父皇的命,魏军里也有人要对北平王不利。我现在诈死出京,是事急从权去秘召舅舅回京勤王,我父皇的手谕应该过后就会补上。”
崔尧臣脸色一变,二皇子有小动作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但完全没有觉察到事情已经严重到了如此地步,只听李望舒继续从容不迫:
“魏国要变天了,你们西凉不便插手,但你们候官能言善道又精晓胡语,若是不想让本公主在胡地英年早逝,咱俩到了敕勒那边,你就多帮我掩护周旋。”
崔尧臣思忖片刻,自知若是公主说的是真的,那形势确实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必须按公主计划的走了。
他半天没吭声,最终长叹一声,认命般的点点头,拱手对答,颇有舍命陪君的意思:“既然如此,下官定护公主周全。”
然后他又猛地反应过来一般,脸色微变,公主刚才说的是敕勒那边,不是敕勒川那边,一字之差意思也差了点。
什么叫去敕勒那边周旋?难不成公主不止打算去敕勒川,还打算和敕勒胡人打交道?
于是崔尧臣咽了口唾沫,强压下心里不安确认道:“什么叫敕勒那边?我们不是去找北平王那边报信吗?”
“报信归报信,但自然不是本宫去报信,北平王那边是高层出了细作,本公主素来怕死,这次可不敢去露面,让阿启带几人去就行。”
阿启本名张启,刚满三十岁,是三皇子府上的典军,也就是侍卫之长,身手矫健,这次被李景宴派过来护送永乐公主北上。
李望舒偏过身对张启说:“咱们一行人五人为一伍,到了前面的凉城郡的参合县就分开行动,你们西去盛乐城找舅舅他们,我去乞伏袁池找个人。”
(注:盛乐为南北朝时期的古城,今内蒙古和林格尔附近;乞伏袁池又名南池,今内蒙古黄旗海一带)
这下子一行人都吓愣了,张启一行人更是直接勒马急停,滚鞍下马,半跪抱拳行了个军礼,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要公主收回刚才的命令。
盛乐城是魏国北方军事重镇,是抵御胡人进犯的最前沿屏障,北平王的军队背靠盛乐驻扎,便于粮草补给,此时北平王多半在盛乐坐镇。
而距离盛乐东边仅三百里左右的乞伏袁池,同样是柔然的军事重地,军队野战时为汲水方便,往往驻扎于水源附近。
此时在柔然东战线与魏国对峙的是敕勒的先头部队,他们正驻扎在乞伏袁池旁边的苏木山大营。
永乐公主如今竟然要去乞伏袁池,简直是耗子找猫——活得不耐烦了!
“请公主收回成命!”张启跪在地上,硬邦邦开口,坚决不同意李望舒的自作主张。
崔尧臣也严肃地在马上拱手附和:“公主三思!”
“此事已定,不会再更改。”李望舒也收起笑意,缓缓开口,言语里的不怒自威的让所有人都明白了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张启也不是善茬,咬咬牙讨价还价:
“那标下必须随行,以确保公主安全。否则标下只能以下犯上,绑了公主送去盛乐!”说罢,他身后所有侍卫齐刷刷垂首抱拳,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们只听张启安排,不会由着公主胡闹。
李望舒冷笑怒道:“张启,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人和本公主叫板!”
妈的,李景宴那个不靠谱的,到底给自己找的什么忠心可靠的武士啊,根本不听指挥!
“标下不敢,职责所在罢了。”张启听出来永乐公主的愠怒,但丝毫不打算让步,继续不卑不亢:“出发前三殿下命我务必保证您的安全,标下不能让您涉险!”
“好好好!”
李望舒不愿再延误时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商量道:“咱们各退一步,我答应你随行。但你后面要完全听我指挥,不得再如同现在这般胁迫我!”
张启从容不迫的点点头,心里却长舒一口气,但面上不显,淡淡抬手道:“标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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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滴话:
本文没有极爽的金手指,但是有一些古代的玄学因素,天,道,势之类的,我感觉南北朝那会都神经兮兮的,士大夫们都喜欢谈玄论道啥的(但本文依旧架空哈,只是参考这个背景)。
‘天道大势’在历史进程中是不会偏袒任意一方阵营,无论好坏,只是维持‘中庸平衡’之道。
就像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就是势。个人的力量是极其渺小的,就像屈原救不了楚国,诸葛亮救不了蜀国,岳飞救不了南宋,秦良玉救不了大明,曾国藩也救不了晚清。任何人都不可违背天道,哪怕是逆天改命,也必须顺势而为。
可能大家也看出来了,女主妈妈是穿越er,是真正的‘挽大厦于将倾的天降猛人’,真·天降。女主从小耳熏目染,所以时不时会冒出一句‘踏马的、日内瓦退钱、宛宛类卿、老逼登,报吃...’这种现代词,还会竖个中指啥的。
但是嘎嘎乱杀的昭武将军同样也是逆转不了大势,后面如果剧情没有跑偏,会交代一下昭武将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