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乐笑眯眯靠在崔尧臣的怀里,语气依旧是懒洋洋的:
“兄弟啊,都管我叫‘老秦’了,所以你这算是原谅我啦?”
“兄弟间哪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老秦,我根本没有怨你的。”崔尧臣感觉秦乐的手凉的可怕,连同他整个人都是。
在眼眶里打着转的泪,还是落了下来,崔尧臣哽噎着说:
“你这个混蛋,真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小肚鸡肠?你与云娘两情相悦,又修得正果,若是你肯一心一意待她好,我自然会为你们感到高兴...”
“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
秦乐发自内心的大笑了起来,笑了两下便剧烈的咳起血来。
他满嘴都是血,黑红色的血顺着嘴角,吧嗒吧嗒的滴答身上,可他似乎觉察不到一样,继续边笑边说:
“这辈子居然能从你嘴里听到这种好话,哈哈哈我死而...咳咳咳,无憾咳咳咳...”
林羽这时候带着郎中过来了,郎中也不多废话,即刻给秦乐喂下了参片。
郎中的手指往他手腕的脉上一搭,又掀了衣裳瞧了瞧秦乐的伤势。
片刻后,郎中抬起头,对着崔尧臣缓缓的摇了摇头。
崔尧臣心里骤然一紧,感觉舌头都发木到讲不出话,然后便听到秦乐虚弱的声音:
“你瞧,老崔,我就说我救不活了...”
“别说了,别说了....”
崔尧臣觉得自己在秦乐面前哭哭啼啼实在丢人,可依旧哭的连无法自已:
“老秦,求你别说了...我带你回去,我带你回去!我们回酒泉,云娘和师父都还在等咱们...”
“莫胡说...”秦乐忽然眼睛一瞪,严肃的纠正他:
“什么叫‘等咱们’,我岳丈可以等你,可云娘不会等你,我娘子只等我一个人的...”
“好好好,等你等你,都等你,没有人和你争。”
“就算争,你们争的过我吗?”
秦乐语气有些得意自负,旋即又失落了起来。
想起家中的妻子,他终于无法笑出来了:“你说我一走,云娘是不是就会改嫁了啊?”
崔尧臣知道秦乐一贯是爱计较的性子,一擦眼泪,立刻安抚他道:
“不会的,云娘这么喜欢你,不会改嫁的。”
秦乐长舒一口气,一下子放心了,但沉默片刻,又缓缓摇了摇头。
他刚想开口,却忽然绷紧了脖子,忍不住咬紧牙关,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毒血攻心,他已然临近大限。
秦乐自知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自己,于是握紧了崔尧臣的手,很用力,很用力,让崔尧臣感到手掌被攥的生疼,疼的他泪水不停的落下。
“老崔啊,再帮兄弟最后一个忙吧...”秦乐语气很轻却无比的郑重。
“你说!你说!”
崔尧臣擦擦泪,屏住了呼吸,微侧着耳朵,生怕落下一个字。
“你添油加醋的本事我是见识过的。你回去就骗骗云娘,就说我不是个东西,在南陈花天酒地,纳了八房的小老婆...”
秦乐无力又自嘲的笑笑,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让她改嫁...寻个门当户对的...”
崔尧臣眉头一蹙,还没来得骂他一句‘胡闹’,秦乐的手便松开了。
“老秦?”
崔尧臣喊了一声,可秦乐微睁的双眼里却已经失去了光彩,唇角含笑的死在了他的怀中。
林羽跪坐在一旁,忍不住哭了起来。
崔尧臣抱着秦乐的渐渐发凉的身体发愣,似是根本不敢相信秦乐就这么死在了自己怀里。
他颤抖着手为秦乐合上双眼,还来不及痛哭,便有西凉的官员急急忙忙的寻到了这里。
见秦总使已经殉职,那官员慌了神,却来不及悲痛,焦急的禀告:
“崔大人!郡主!郡主不见了!密室的门被人砸开了,郡主被人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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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望舒睁开眼的时候,是在一处陌生的房间里,浓郁的暖香熏得她有些恶心。
她全身的骨头都在疼,被打了一顿又被绑在椅子上的滋味并不好受。
西凉使臣们居住的礼宾馆,归根到底是南陈人修建的。哪里有能躲藏的密室,有心人自然是一清二楚。
所以那些人不是寻常匪徒,目的明确,拿抢劫做遮掩,奔着自己来的。
眼下只有她一个人被绑了过来,在凶徒破开门的最后一刻,她将瘦小的凉凉藏到了狭小的床底。
虽然那些强盗不是来取她性命的,但她与凶徒恶斗一番后,身上也落了好些伤。
最后的意识是她被人粗暴的按到地上,一块浸满迷药的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然后眼前的世界便成了五彩斑斓的黑。
“不是说好去绑人吗?你怎么把那个姓秦的也杀了?”
“哼!那总使平日里给我提鞋都不配,居然敢得罪我。而且他知道的太多,我自然留不得他...”
“哎,你太冒失了,西凉使臣已经告到了皇帝老儿面前,现在皇上也没法推脱,便拨派御甲卫满城搜人...”
“无事无事,都是做做面子,例行公事给西凉一个说法罢了,就算搜到这里也不怕...”
她隐约听见有人交谈,于是吃力的抬起头,朦胧的瞥到两个人影。
“好像醒了...”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好像近了一些,似乎是朝自己走来。
另外一个声音接着说道:
“我先回府去了,你不必送了,把人先关地牢里吧,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李望舒听见一声的关门声,接着室内便是一阵寂静。
另外一人没有走的意思,几响脚步声后,便走到了李望舒的面前。
“醒了?”他捏住了李望舒的下巴,似是仔细打量了一会后,冷笑一声:
“仔细瞧瞧,你长得倒也水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