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许思麦不会觉得他们很向往。
中途沈好还站在玻璃窗那拿手机拍了几张照,表情甚是欣慰。
第二天早上第一节课下课才来电,课间很安静,大部分人都在补觉。
许思麦也睡得迷迷糊糊,恍惚间被一道陌生的声音吵醒,同时还有沈好客套的说话声,她还以为是学校后勤部的人来修什么东西,清醒过来,耿灿却说那是田野他爸爸。
田野他爸来干嘛?
许思麦迅速从周边的人口中得知前后因果。
昨天停电,沈好把他们打着台灯上课的刻苦一幕发到了朋友圈,荣获一众家长的点赞感慨。
田野他爸也深受感动,顿觉学校日常十一点的准时断电十分影响他们的学习热情,于是热心地和沈好提出把闲置在家落灰的工地照明大灯扛过来给孩子们学习用,还贴心地配备上了储电器。如此,他们不仅再不用担心停电的情况发生,而且深夜不用打台灯也能照常学习。
田野他爸把东西拎到班级后面放好,沈好叫来李至极,让他学习怎么使用。
耿灿撑着头感叹道:“他爸也太热心了,我看能入围今年十大感动中国。”
许思麦打着哈欠,默默点头同意。后来看着他爸对全班人的感谢只是豪爽地摆摆手,又看着田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露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笑容,才知道田野身上那股江湖侠气是从谁那遗传来的。
果然是父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到了晚上,断电以后,李至极在万众瞩目中打开了灯。
那一瞬间,岂止是震撼两个字可以形容。
整个教室,刹那间亮如白昼。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然后欢笑声便随着光荡漾开来。
紧接着的好几日,晚上总有别班的同学故意从他们班路过,慕名前来亲眼看看他们班独一无二的新装备。
这是真的很羡慕,纯粹又简单。
*
二月底誓师大会一过,天气便暖得很快,桃花开了又谢,学校道路两旁刚移栽的悬铃木开始抽出新芽,除了他们教室里的四盆绿萝没能撑到春天的到来,一切都是那么生机勃勃。
许思麦也渐渐习惯了这种三点一线的枯燥生活,每天的乐趣除了上厕所就是和两个同桌苦恼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还有明天吃什么。
特别有意思的是,有天英语老师讲着讲着课,突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震惊地指着教师后墙放着的几个塑料盆说:“你们班这是,把宿舍搬教室来了吧?”
因为塑料盆里有洗发水,旁边书柜的门上还招摇地挂着一条粉色毛巾。
学校里的开水器就放在每层楼中央的洗手池旁边,班上几个女生看同层的文科班女生图方便在那边洗头,便迅速学了来。不得不说,倒是真的挺节省时间的。
其实他们班的生活气息上学期就很浓厚了。
桌子间用胶带粘上垃圾袋、一个暖水瓶供周围两排人用、靠墙两侧的矮柜上扔得都是造型五花八门用来午睡枕着的抱枕……
只不过这学期更明显了,都有人网购鞋架来放书了。
其实不夸张,都是怎么方便怎么节省时间怎么来。
以前觉得丑的校服外套也变成了穿着率最高的衣服,不用讲究搭配不用担心弄脏,甚至在上面拿水笔写字画画都是一种个性的潮流。
四月多雨,很多场考试都伴着湿润的潮意,淅淅沥沥的雨声也不知催眠了许思麦多少节课。
有时候觉得时间很慢很慢,有时候一抬眼,却突然觉得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二模的成绩出来的时候,许思麦大松一口气。
因为一模实在考得太差,垂直掉落到五百名开外,虽然紧接着的那次周测排名就冲了回去,但小考怎么能和这种大规模的模拟考相提并论。
所以二模等了多久她的心就悬了多久,还好最后稳稳落了回来,不过这种大起大落的滋味过于惊心动魄,一根神经连续绷紧那么多天也实在是不好受。
许思麦揉揉泛酸的眼角,整个教室除了她这一盏灯发出暖黄的光亮,再无其他。
“都一点了,你还没回去啊?”
许思麦抬脸,看清是谁后,更加震惊了:“你怎么来了?!”
何煦宾至如归地坐在孙书恩的位置上,就着光看了眼她在写什么,说得跟真的似的:“下楼路过,来见证一下你们班大灯的威力。”
屁,下楼能路过二楼他们班?
许思麦是十点放学去了趟澡堂又回到班里自习的,头发没吹,此刻便随意地散在肩上,教室的窗户和门都没关,半夜凉凉的穿堂风吹起发丝,有点慵懒的感觉。
手里的弹簧笔被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按得咔哒作响:“那你很不幸,今天我们班班长忘记给电池充电了,所以灯亮不了了。”这也是为什么今天班里没人的原因。
何煦哦了一声,不仅一点失望的语气都没有,而且还回呛道:“我又不瞎。”
台灯电量告急,又暗了一个亮度。
许思麦这会儿思绪全断,想着只是聊会儿天便伸手把台灯关掉省电。
清亮的月光洒进教室,两个人勉强可以看见对方的轮廓,世界忽然很安静。
毕竟很久没见了,许思麦突兀地感到一丝不自然,于是又摸索着把灯打开,拾起最开始的话题:“一点很晚?我倒是觉得你回去得太早了。”
何煦笑了笑:“我觉得我已经定型了,反正还剩三十天不到,就心态轻松点儿。”
许思麦毫无感情地呵呵两声,拍拍桌上的书:“那只是你,我还指着这三十天逆风翻盘呢。”
何煦看她气得翻白眼,被逗笑,但就事实论道:“你从一千名到两百名,还不算逆风翻盘吗?”
这话不算假,听得许思麦有点暗爽,但从何煦嘴里说出来又有点怪怪的。
许思麦也丝毫不掩饰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你只是看到了我这次考得不错,其实我发挥太不稳定了,上上下下的,起伏太大,要不是本人心态好啊,早就吓出心脏病了。”
“我知道,”他说,“这大概是因为考到了你的薄弱点,毕竟你高一根本没怎么学,两轮复习过得又快。但你更应该高兴,这不就是查漏补缺的好机会吗?顺藤摸瓜,拾遗补缺。”
谁知许思麦半点儿受教的样子都没有,手指又敲敲桌上的书,语气别有一番得意:“这还用你说?我当然知道了,要不然我现在在干嘛?”她最近一直在针对不同的题型做相应的专项训练。
两个人对上视线,不知道戳到了什么点,忽然笑开了。
何煦压着唇角说:“是我多管闲事了,最清楚怎么刷题才最有利的是你自己。”
许思麦当然知道何煦只是好意,想必这也是今天他主动来找她的原因,不管怎样,她都应该说声谢谢。
“没有,其实你的话也让我肯定了自己没做错,毕竟我按照自己的脚步走了这么多天,每次老师在上面讲,我在底下做的可能都不是那一科相关题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心虚,害怕自己错过了什么重点。”
何煦露出一个完全不懂她为什么会这么想的不解表情:“都这个时候了,自己安排自己的时间很正常,有用就挂个耳朵听听,没用就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不用在意,你的做法很正确。”
许思麦点点头,又聊了几句,最后何煦起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很认真地和她说:“按照往年,咱们学校前六百名上一本都是没问题的,但是想要往上冲个211,起码也要两百名以内才有机会。”
许思麦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是她也只是周测的时候考进过两次前两百,而这已经是极限发挥了,所以难免有点怀疑自己到不了那个高度。
何煦继续鼓励她:“其实你是那种竞争环境越激烈自身上限就越高的人,如果把你扔进冲刺班或者是市一中,纵然一开始毫不起眼,但最终一样能做到让人刮目相看,所以不要小看自己的潜力。”
因为何煦站着,台灯微弱的光亮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看清他的表情,但听着他字里行间的语气,并没有一丝虚情假意。
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肯定,差一点她就觉得这人是敌方派来捧杀她的了,但转念一想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敌人。
他这么说,是真的认为她是这样的人。
虽然她没什么雄心壮志,但此刻又觉得有了新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