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骑士团长离开不久，哈顿与其他人正好从龙龟上方滑下来，很快走到了雨儿有茶身边。
雨儿有茶刚刚释放的魔法他们全都看在眼里，再看看军营如此多人都以一种崇拜与感谢的目光望着有茶，忽然就产生了一种无用感，不过这些人的组织成分更让人好奇。
金发的罗生帝国人有很多，灰发的冰雪帝国人也有不少，就像在军营里藏了一个镇，什么人都有。
“雨儿有茶小姐，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他们不像是军人。”哈顿不解的看着有茶，他从未听说还有这种军民一体的大部队。
“叛军俘虏。”有茶平静地说道。
听到有茶的回复，哈顿与威尔都愣了一下，再看看军营里的情况，忽然就想通了很多东西。
两帝国边境人的生活估计……很难过，将要活不下去的那种。否则很难解释为何会变成眼前这种情况。
眼看会带自己找凯尔的人还没来，有茶就在军营里随处走走，顺便问问这些人的情况。
“老先生可否告知在下，您是如何加入军营的？”有茶蹲身询问一个坐在地上的老人。
老人看起来很有精神，没有一点暮气，身子骨看着也很硬朗，说不准年轻时是一位很能打的人。
“我？”老人露出了一些尴尬，“拿着砍刀上战场的时候被骑士老爷拍了一下，醒来后就在这了。”
嗯……有茶没有笑出来，但跟在他后面的家伙们却快要憋不住笑了。
“唉，也幸亏是凯尔将军，还能留一条活命。”老人突然叹了一口气，自主开始诉说加入反叛军的事情。
这里很多人跟他一样，好端端生活在边境的村、镇、小城里，虽然日子不算太好，但也能活得安稳。
结果呀，贵族们越来越过分，特别是贵族大老爷们生的一堆的少爷小姐长大后，各自管了一块地。
心高气傲的少爷小姐们自作主张乱管理，做了许多极端的事情，甚至明摆着将【吃人】写在纸上。
因为是在边境，无论是哪边的贵族都一样，帝王对他们的控制力很弱，性情是那是相当恶劣。
没有活路的普通人与一些觉醒者很自然地就组织在一起，然后杀了当地的贵族，做出不少大动静，然后就被两边帝国派兵镇压平叛了。
“将军是个好人……啊！对，将军人很好，真的很好。”老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转变了态度。
但有茶与哈顿都能听出对方口中有两个将军，后面一位将军说的是凯尔，前面一位大概率就是叛军的首领了。
作为主谋之一，那人肯定死了。
“凯尔将军没杀我们降民，让我们留在这里生活，虽然没有房子，但日子比以前好了许多。”老人呵呵笑了两声，“将军明明可以不管我们的。”
这一声将军，老人说的也是两位将军。
“叛军主要人员都死了，但两边帝国的大贵族一直想杀我们，然后是凯尔将军杀了【顽固不降者】们，把脑袋送给他们才保下了我们。”说道这里，老人的心情变得相当低落。
有茶发现了一点，杀顽固分子的指示其实是奎因下达的，但这些人不知道。奎因是不希望艾尔法家族在这件事上牵扯过多吗？
“喂，老头，别再说了。”旁边一位身上缠着不少纱布的年轻男子阻止老人继续说下去，这些事可不能随便说。
这种事说多了就是在得罪两边皇室，大家心知肚明但不宜点破，一个不好就会变成意图谋反。
有茶看了一眼这位年轻人，其实一身伤都被有茶治好了，纱布只是还未来得及拆下。纱布上有很多血，估计是重伤得救。因此，有茶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感激。
“我……我当然知道。”老人应了一声，随后就变得颓废了，肉眼可见的没有了刚才的精神气。
“雨儿小姐！”
当老人话语落下那刻，远处传来了一道稍微有些着急的男声。听到声音的有茶默默回头，这里能够这样称呼他的人只有凯尔。
回头一看果然是凯尔，似乎因为想见有茶有些激动，外表看起来有些凌乱。
凯尔身上最显眼的应该是他的盔甲，不只是魔法物品那么简单，似乎还有不少特殊的东西掺在里面……冰霜巨龙的龙鳞？
嗯，不错，跟黑暗巨龙的鳞片有些相似，但特质不同。有茶又想起当初意外召唤龙形态凯尔的情景，更能确定这就是冰霜巨龙的龙鳞铠甲。
“许久未见，凯尔少爷。”有茶躬身行礼，在他身边的几个家伙也学着有茶给凯尔行礼，除了恩嗣。
这位就是凯尔·艾尔法吗？看起来很有威严的样子，是个很厉害的觉醒者啊。哈顿悄悄打量着不断靠近的凯尔，结果下一刻就被凯尔注意到了。
凯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含笑点头，示意问好。
凯尔的目光一点点移动，看到威尔·椰香的时候还有些困惑，再看花茶森兰与思顾的时刻又有点好奇，最后目光放回雨儿有茶身上，又马上被飘动的那一抹绯红吸引了注意力。
这位是……凯尔还在疑惑，但绯红头发的主人却主动从有茶身后走出来向他打了招呼。
见到恩嗣的那一刻，凯尔目光一凝，显然是认出了对方。
为什么米多魔法学院的院长会在这里？跟随雨儿小姐一起出来了？
“雨儿小姐，长时间不见，多有挂念，请问这几位是？”站在有茶面前，凯尔保持了一个比较让人舒适的距离，再将话题引向哈顿他们。
但凯尔在说话的时候只是用目光扫过他们，更多注意力集中在有茶身后的恩嗣身上。
“在下的旅伴。”有茶只用最简单的一句话概括了复杂的关系，没有情绪表露的语气依旧让人信服。
恩嗣朝凯尔友好地笑了笑，眨眨眼睛，似乎在暗示什么。
凯尔见后轻轻点头，知道不该在这里暴露对方的身份。
“原来如此，还请几位随我移步军帐内吧。”凯尔主动开口要求换一个地方说话，于公于私都有很多话题不能让外人听去。
“好的。”有茶行礼应了一声，其他几人也跟着应答。
点点头，凯尔转身向自己的军营走去，有茶就跟在他的身后并保持着一段距离。
呼——呼——大风卷起一地白雪，破空发出哀声阵阵。
“呜呀——”突如其来的大风吹得花茶森兰东倒西歪，很快嘭的一下就撞上了某人的胸膛。
“小心些，这么大风还是别飞了。”哈顿小声对花茶森兰说道，并伸双手将两个小家伙护住。
“喵呜。”威尔转头朝他们叫了一声，这是在让思顾与花茶森兰骑在自己背上，坐稳不要掉下去。
听到动静的凯尔与有茶同步放缓了脚步，转身看向花茶森兰，见其无恙才继续向前迈步。
“冰雪帝国长年下雪，也有大风，外出的时候不但要做好保暖也要小心迷失方向。”凯尔随意找了个话题，想要跟几人聊聊天，解解闷。
“边境地区由于住的人很少，魔兽自然就会增多，在这里生活的人时常要注意周围是否有魔兽留下的痕迹。”凯尔继续道，看来是想得到有茶的搭话。
“因为这里的资源太少没人愿意关注，自然就容易变成叛军势力的聚集地，在势力积蓄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突然爆发，引发当地混乱。”其实凯尔刚刚说了，当地没什么人。
也就是说，叛军势力中的那些居民都是周围城镇招揽来的，
“在下见叛军俘虏有罗生帝国人。”有茶终于开口了。
“对，他们是被驱离放逐的人，在北境公爵的治理下没有活路就要跨境前往冰雪帝国，然后就遇上了叛军势力，于是便加入其中。”凯尔回应着有茶，周围环境也是越来越安静。
“在下很好奇叛军首领是一位怎样的人，似乎很得人心。”有茶询问起叛军，因为之前那位老人的态度让他非常在意。
凭直觉而言，有茶觉得叛军首领不是一位坏人。
但凯尔没有回答，而是加快脚步，尽快带着几人进入他的军帐。军帐内没有什么东西，但很暖和。
驱走了护帐的士兵，凯尔给几人各倒一杯热水，率先坐在毯子上，再招呼着他们坐下。
“雨儿小姐其实很在乎周围人的苦难……如您所见，他们都是我刻意留下的。”凯尔似乎能够猜到有茶的疑惑，竟开口主动解释。
米多：他只是有点郁闷想跟人说说话，但除了你，他无人可说。
有茶：啊？这么信任我吗？
米多：因为你是他的初恋呀。
有茶：那是单相思。
“从两边贵族的思考角度来说，这些叛军都该杀死，但我觉得错在那些贵族，便将民众作为俘虏挟以军中。”凯尔说话很直接，明确表示自己站在大多贵族的对立面。
“将叛军镇压后，我与那位叛军首领以及他的亲信们聊了一宿，也是他们主动提出送命以求群众安全。
“然后我下令杀了他们，把他们的头颅给两边帝国那些态度激烈的贵族送去，但他们还不满足，特别是冰雪帝国的贵族，我知道他们想吃人了。
“父亲在政务上两边周旋，又让我杀了那些抵抗强烈的俘虏，强硬进取的同时恭敬地退让，如此才勉强摆平了贵族们。”
“听起来好辛苦，我还以为当上将军的人每天都在吃好吃的。”花茶森兰看着凯尔，只觉得这位将军和她道听途说的故事中的将军大不相同。
凯尔点点头，承认了这件事。
如果没有战役，将军自然是吃好喝好，但出现了战役……
“那些贵族包含罗生帝国的北境公爵在内，他们之前减少甚至掐断补给，就是希望我顾及军队，能够放弃这些俘虏。”凯尔说的很轻松，因为那些家伙已经失败了。
“如果没有搞错的话，这种事情可以算得上包庇，对吧？”哈顿紧张地看着凯尔，明明两人的年龄相差不大，但他就是能够感受到凯尔身上的压力。
这不是实力差距带来的压力，而是对方的胆魄与意愿，敢顶两国贵族的施压，这可不像对方说出来那么简单。
“对，如果一个环节出错就是你说的这样，罗生国王会很乐意换下我再将我雪藏的。”凯尔点头，话语里没有对巴琉的一丝敬畏。
就像巴琉曾不止一次对皇室成员所说的，艾尔法家族不忠于皇室，只忠于帝国。对于艾尔法家族而言，谁当皇帝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罗生帝国的民众。
就像这次凯尔的作为，无异于对各贵族释放信号。如果有一天皇族、贵族、民众的利益发生了冲突，艾尔法家族会毫不犹豫地倒向民众这边。
“您的所作所为值得让人赞扬，但这一切就像在背叛贵族、背叛您的阶级。”哈顿盯着凯尔的脸，这张有些木讷的脸竟然会让他在此刻因期待对方的回答而心跳加速。
“你说的不错，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凯尔认真地点头，主动询问了哈顿的名字，这就表示他不会再将对方当做雨儿有茶的旅伴记忆，而是认真记住对方这个人。
这无疑是一种认可。
“哈顿·库尔，前光明神教的神父，现在是正在旅行的游医。”哈顿相当认真地报上了自己的姓名与来历。
凯尔点点头，不过他的心情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好了，大概是因为雨儿有茶旅行途中有男性陪着吧。
“说起来，前些日子我正好揪出一个下属，对方原本是平民出生，他【要求】我放弃保全俘虏。”凯尔用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膝盖，这种动作和他的父亲很像。
罗生帝国很多地方是学习冰雪帝国的，无论那个平民出生的士兵来自哪里，都代表着一件事，对方的父母极有可能是普通人，而他能够觉醒就是被神明眷顾的人。
“然后我发现他收了贵族的利益，在我的部队中动摇军心，于是我就当着全体人员的面一口啃下了他的脑袋。”凯尔只是用很平常的语气，但这句话在其他人听来只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咿呀——唔！”被凯尔的话语吓出了尖叫声，花茶森兰又快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害怕地瞳孔颤抖，不断向有茶放出求救的目光。
“抱歉，吓到你了。”凯尔尴尬地挠头，他下意识忽略了这位花精灵的感受。
“不、没、没事，就是感觉毛骨悚然的。”花茶森兰意识到凯尔是好人，这才勉强安心一些。
“说起来，还未请教您的身份。”凯尔好奇地打量着花茶森兰，终于发现这是从未了解过的新品种，好奇心更盛了。
“我是雨儿妈妈的女儿，我叫花茶森兰，出生几个月了。”花茶森兰有些紧张地回答道。
只是，听到花茶森兰的回答后，凯尔感觉自己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雨儿有茶小姐……为什么……
他不理解，为何雨儿有茶会突然有孩子？而且还是花精灵？！这要怎么生？！
“在下的养女，与养子——思顾，是神明眷顾的孩子。”有茶平淡地开口解释，顺便指向趴在猫背上睡觉的飞财虫。
若不主动解释，有茶都要替凯尔感到尴尬了。表白初恋被拒，对方却在几个月后带着龙凤胎来自己的地盘上做客，这种事啧啧啧~
“原来如此。”凯尔的心情好受了许多，认可地点点头。
只不过，他并未在意有茶口中那句【神明眷顾的孩子】，这可不是普通人变成觉醒者，这是神明亲手接生的啊！
“凯尔将军，不知你刚才说的那个人……”哈顿很快再将话题拉回正轨，想知道凯尔要借那个死人说什么。
“他背叛了他的阶级，那么我也可以。”凯尔相当认真的说出了这句话。
不只是他，艾尔法公爵一家都可以……莱因的话，如今也并非没有可能，起码比以前好多了。
听到凯尔的话，哈顿突然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话语的声音虽然很平常，放眼世界甚至可以说这只是一道相当渺小的声音，但话语的力量却能够震撼人心。
“两边的帝王感觉都不是好人呀。”花茶森兰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感想，接触世俗社会不长的她并不知道有些话不说为妙的道理。
不过在凯尔的军帐中，似乎没有这些限制。
“或许在你的角度看来他们是这样，但在混元大陆，这只是在正常不过的君王，甚至冰雪帝国的那位属于比较出色的帝王。”凯尔直接避开了对巴琉的评价，即使不说也能让人看出他对巴琉是什么态度。
“如果是我，我会帮沙恩上位成为帝王，这对整个罗生帝国都是好事。”说起这件事，凯尔反倒表现出了疑惑。
“但我很难理解，司穆朗家族内部似乎不希望沙恩成为下一任的罗生帝王，还有让某些品行恶劣的亲王登基的想法，就像再打分裂帝国的算盘……”
声音戛然而止，没有人说话，只是看着陷入了思索的凯尔。
“抱歉，说得过多了。”凯尔终于回神，意识到后面的话不能跟别人说。
只是因为在他面前是雨儿有茶，他会下意识的放松警惕并给予信任，不知不觉就吐露了心声。
“无妨，在下不会让这次的内容传出去。”有茶轻轻摇头，但也回应了凯尔真正想说的话。
果然是雨儿小姐，即便不说也能领悟人心，真是可靠。凯尔如此想着，告白被拒的心似乎又开始跳动了。
“喵呜。”威尔表示自己只是一只猫，不说人话。
“嗯嗯，不会说出去的，不然我就一年、不，一个月不能吃好吃的。”花茶森兰甚至对美食发誓，看得出她也是下定了决心的。
思顾点点头，表示自己会监督花茶森兰不吃美食的。
“您若不放心，我可以对神明发誓，签订神明契约。”哈顿感觉自己似乎没有能够让凯尔信服的身份，便主动提出签订神明契约。
“不必了，你是雨儿小姐的朋友，是可以信任的人。”凯尔抬手阻止哈顿请神明见证契约的想法。
“雨儿小姐还记得我曾经是否提到过，我向冰雪帝国人学厨的事情吗？就是最早一批俘虏，现在是军营里的主厨之一。”因为只是随口一句的事情，再加上过去半年，凯尔自己也记不清是否说过这件事。
“甜品？”有茶歪了下脑袋。
“是的。”凯尔认真地点点头，依旧像个木头。
“冰雪帝国边境买的布丁。”有茶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句话，明明没有语气，却能够让当事人无比尴尬。
有茶唯一能够想起来的就是这个。
前往苍龙帝国外交那次因为凯尔做甜品失败，然后打开了买的布丁——其实就是龟苓膏。
“咳，如今我出师了，想再试一次，我会让雨儿小姐认可我的手艺。”凯尔盯着有茶，希望有茶能给他一次洗刷耻辱的机会。
“好的。”有茶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