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意用行动给了宋时冕回答,她重新打开了电台。
电台里肯定又是一通批判,可她这样做的唯一作用就是向宋时冕证明她并不害怕,她从接下角色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准备,也是在证明她一点都不后悔饰演苏姈。
再次听见车里响起的声音,宋时冕这次没有看她,他平稳地目视前方,只是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短促到只有这夜色能窥见。
出人意料的是两个主播这次聊的话题并不是一味批判苏姈,他们向听众问了一个问题。
苏姈罪至该死吗?
听到这儿,舒意一愣神。
没有人能替别人决定对方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作为一个角色,公众可以对苏姈大肆批判。但不可否认的是,虽然苏姈是道德上的小人,她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我们教育下一代时需要引以为戒的那一类人。
可是,归根结底,苏姈的悲剧是谁造成的呢。
本质上,她只是一个自卑到过分掩饰自己的人,我们需要承认世界上有小部分人天生就得到了大部分资源,他们无需担心吃穿,在这些人的世界里他们从小接触到的教育是美德、自由、梦想。
可是像苏姈这样的人,天然就被剥夺了幻想的权利,她父母能给她的只有最基本的物质层次。她劳累一辈子的父母永远也不会让她去追求什么艺术和幻想。苏姈这样的人想要得到这些,只有她自己去争取。
所以苏姈太渴望这些了,所以她才会在自我介绍时这么解读自己的名字“苏州河的苏,聪明伶俐的姈。”苏州河在苏姈心中是多美的意象,她不想说父母给自己起的“玲”是那个常见的、朴实的、甚至说俗气的玲,在她心中,她自己应该是那个独特的、高雅的、寄予美好希望的“姈”。
……
主播言辞恳切,最后他说:我们在看待世界的时候,要有多元化的包容性,这不是说我们呼吁大家去共情苏姈,她的行为完全是走上了另一个极端。世界要有容错性,我们必须承认不完美才是人的常态。
至少,我们最不应该因为一个角色就把一个演员定性,不应该将炮火对准无辜的演员。
如果因为一个角色否定一个演员的全部,甚至无端猜忌和编排演员,那么公众就会成为比苏姈可恶千万倍的人。
这场深夜电台完全就是舒意的心声,终于有人从她的角度来看待苏姈。
播完之后她静坐了良久良久,等她终于反应过来,车已经停在目的地很久了。
宋时冕没有提醒她早就应该下车,他一直陪着她听着,等她自己想开。
舒意转头去看宋时冕,却猝不及防和他对视,他不知道已经这样看了她多久。
因为临时被她叫出门,宋时冕只仓促穿了一件大衣,头发也是相当随意的造型,不似往常规整。
整个人高瘦清白,他的瞳仁不是纯黑更偏于深棕,他看人的时候很淡,但这双沉静的眼睛看着你,别样的吸引人,就会有一种深重的安心感。
他身上这件大衣舒意没见过。
冷不丁地,她开口问:“宋时冕,你这件大衣是什么面料的,我能感受一下吗?”
舒意脑袋里的想法总是千奇百怪,不知道怎么又跳脱到衣服上了。
但宋时冕已经习惯,他递了一只手过去让她感受。
然而舒意却没有摸他袖口上的面料,她快速摁开自己的安全带,紧接着把宋时冕递过去那只手推过去,紧接着就倾身扑过来。
宋时冕愣住了。
舒意扑进了他怀里。
舒意能感受到他因错愕产生的僵硬,她闭上眼,脸颊在他大衣领口蹭了蹭。
“还挺软的。”这句话藏有几分掩饰,她已经顾不得会不会被觉察。
片刻之后,她感觉到宋时冕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揉。
他手掌好宽大,几乎能罩住她大半个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