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王府,虽然安明玧出招不多,但以他发出的内息来看,只怕天乾也要稍逊一筹。
宁绝沉默了,闻卿竹眨巴着眼睛,在他俩脸上来回扫视:“那个三殿下那么厉害啊?”
他没跟安明玧打过照面,自然不了解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的人物。
两人相对无言,怎么说呢,那大概率会是他们此行路上最大的对手。
另一边,安承权回到王府时,已经夜深人静。
他刚跨入北院院门,平日伺候的小厮就急匆匆跑了过来,草草行礼后,道:“公子,四殿下在屋里等您半个时辰了。”
眼看着就要子时了,四叔不休息,来找他做什么?
安承权带着疑惑往里走,主室大门敞开,门外站着两个西院侍卫,屋里灯火明亮,安明訾的轮椅放在一旁,而他本人,则坐在长长的软榻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本《连山》看着。
“四叔。”
安承权走上前,弯了弯腰:“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安明訾闻声,放下书,抬头看向来人:“本想来找你聊聊天,可下人说你出去了。”
他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安承权上前倒了杯茶水,双手奉上:“适才下人来禀,说崂山冶场出了些问题,我便赶去看了看,好在,只是些小事,处理好就回来了。”
他笑容明媚,语气诚实,半点没有撒谎的痕迹。
安明訾接过茶水,轻啜一口:“纵火案一事,查的怎么样了?”
“尚无太多头绪。”
安承权移步到一旁书案边,取了一沓纸张过来,递到安明訾面前:“刺客行的刺客几乎都跑光了,三叔擒获的那几个又嘴硬的很,什么话都问不出来,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二叔买凶纵火,但他雇佣刺客是事实,只是他一直不肯说出真实意图,所以此事很难再继续往下深究。”
安明枥身为世子,除了燕王外,谁也不能对他严刑逼供,尤其是在他负伤的情况下,安承权连多问几句话都不行,实在难办。
“查不到就查不到吧,终归也不是什么要事。”
安明訾把手里的记录往桌子上一丢,冷目道:“他们喜欢争,我们就坐山观虎斗,反正不管谁输谁赢,于我们来说都不算坏事。”
若不是老爷子插手,非要下令调查,他定是要当个睁眼瞎,只当是什么都不知道,任他们闹去。
安承权点点头,坐到了榻上:“侄儿明白,只是祖父那里,须要给个交代而已。”
“如实禀报即可,世子殿下不配合,谁敢强行逼供?”
安明訾勾起嘲弄的冷笑,微微转动左手上的扳指,抬眼说道:“金虎营的卢副将前几日死了,老爷子有意让你暂代,你准备一下,过两日去报到吧。”
安承权闻言一惊,这事无人与他提过。
“三叔刚被撤了统帅之职,此时我入金虎营,怕是不妥吧?”
金虎营近乎大半都将领都是安明玧亲卫,他们本就对统帅撤职一事心怀不满,若此时他顶了副将一职,那无疑是让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他。
不服命令、找找麻烦都还算小事,要是来几个胆大的,在训练或是巡查的时候,悄摸对他放个冷箭、下个暗毒,那天高路远的,他死了都没人管。
“怕什么?你好歹也是堂堂燕王长孙,他们还敢对你动手不成?”
安明訾眉间一蹙,似有些恨铁不成钢:“此次机会难得,趁着安明玧禁足期间,你若能收服得了金虎营,不但能斩他一臂,甚至以后对抗安明枥,也能多一分底气。”
金虎营算得上潞城最强悍的军队,得到它,就如同得到一把锋利的屠龙刀,安明玧这些年能在潞城风光无限,有一大半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担任着金虎营统帅一职。
安明玧统领金虎营十余年,安承权并不觉得,自己能在短时间内策反那一群身经百战的汉子,他们对安明玧的服从,依靠的可不仅仅是那一份忠心,还有大大小小的把柄。
“此事若被三叔知道,我怕是难逃一死。”安承权幽幽轻叹。
看他脸色不好,安明訾放软了声音:“放心吧,我和老爷子都会护着你的。”
怎么护?拿什么护?
安明玧在王府里都敢直接拿刀劈世子殿下,难道出了王府,他还能瞻前顾后不成?
安承权只觉得眉心微疼,第一次怀疑起了四叔的用心,他是真想得到金虎营,还是存心想让自己死啊?
“此事是老爷子提出来的,你若真不愿意,明日就自己去拒了吧。”
感受到他的犹豫,安明訾面无表情道:“总归是你自己的事,我也不能替你做主,若不是老爷子的身体每况愈下,我也不会同意他的提议,毕竟,这确实危险重重。”
“并非我不愿……”
安承权欲言又止,嘴巴嗫嚅半响,最后还是妥协了:“四叔,您给我几日时间吧,等我准备好,会去金虎营的。”
“你确定?”
安明訾抬眼看过去,唇角微不可察的扬起。
安承权点头:“等我把手上的事处理完,就立即前往。”
金虎营营地位于潞城外五里处,一来一回骑马只需要半个时辰。
“如钦,保护好自己。”
安明訾伸手,轻轻拍在安承权的手背上:“你父亲的仇,还需要你去报。”
仇恨,是致使他们相互倚靠的基石。
正因他们目标一致,所以安承权相信他的四叔不会害他,至少,在父亲去世后的十多年里,是四叔保他护他,让他安然长大至今。
所以,他不会怀疑他的。
“天色不早了,四叔早点回去休息吧。”安承权笑着回拍了拍他的手背。
安明訾点点头,叫来门口候着的侍卫,两个人一左一右抬着他坐到轮椅上,随后又抬着轮椅走出房门。
目送几人走远,安承权只觉浑身疲倦,坐在榻上揉起了眉心。
贴身侍卫端来温水,拧干帕子递到他面前,安承权接过,随便擦了擦脸,又递还给了他。
侍卫拿着帕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公子,今夜之事,不与四殿下说说吗?”
安承权紧抿着唇,双眼凝视门外漆黑的夜色,沉默许久后才道:“事情未定之前,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分危险。”
其实刚才他是想开口的,但一听到安明訾说让他去金虎营时,不知为何,他就不想说了,总觉得,还是不说为好。
“所以,那位宁公子说的话,公子觉得可信吗?”侍卫一边放下帕子一边问。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安承权起身,一步步往床边走去:“他若真的能达成我的心愿,我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诚如宁绝所说,如果没有外力相助,报仇一事,凭他一人,怕是难如登天。
所以,他必须与别人合作,不是宁绝,也会是其他人,只不过,旁人未必会比宁绝更有把握,毕竟,他身后倚靠的,可是天下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