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燮长叹一声。
他喊着傅干的乳名：
“别成。”
“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你阿翁的愿望就是为国尽忠尽节！”
“古人常说：圣者达节，次者守节。”
“纣王残暴，武王伐纣，克殷取而代之。”
“但伯夷仍不肯食周粟，宁愿为守节而死，仲尼称伯夷为至圣。”
“如今，国家不会比纣王时残暴，我的德行不及伯夷，难道还不能守节吗？”
“就因世道混乱，才能养浩然正气，检验人的品德。”
“既然已经接受朝廷俸禄，在紧要关头之时，又怎么能想着逃避呢？”
“我哪儿都不去，决心与汉阳共存亡。”
“我希望你继续努力。主簿杨会，就是我托孤的程婴。”
“听说前议郎蔡邕，如今在灵丘桃山开办书院。”
“而灵丘董先与为父皆是前太尉刘公的弟子，他与为父算是同门师兄弟。”
“你可持我名刺，前往求学。”
傅干听到父亲在交代后事，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哽咽着，讲不出话来。
杨会等长期在傅燮身边的人也泣不成声。
但府君交代，身为主簿，又是府君托孤之人。
杨会收拾细软，带着傅干，在报恩的羌人护送下，离开汉阳，前往灵丘。
没多久，西凉叛军首领王国有动作了。
他派原酒泉郡守黄衍再次前来劝说傅燮：
“胜败已经分明，西凉如今如火如荼。先起事的人，上可以成就王霸之业，下可以成就尹尚之功。”
“这天下并非一定要为刘姓所有，府君若愿意，可担任我军军师！”
傅燮听了，拍案而起，怒斥黄衍：
“你好歹也曾经是朝廷的剖符大臣，怎么能为叛军贼寇游说呢？！”
接下来，没了后顾之忧的傅燮，亲上战场，指挥士卒抗击叛军。
最终他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战殁于战场之上。
刘宏得到汉阳的消息，不由大为惋惜。
这么忠直，不畏强敌的人，吾身边怎么这么少呢？
一个个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
还不如到西园，可暂时忘却烦恼！
刘宏最终赐予傅燮谥号“壮节侯”。
胜敌志强，睿圉克服，死于原野，兵甲亟作，屡征杀伐，武而不遂曰壮。
好廉自克，谨行制度曰节。
很贴切的总结。
失败了总要有人负责。
这次也不例外。
太尉张温被免。
刘宏改拜司徒崔烈为太尉。
不知崔烈这次又掏了多少钱。
五月，刘宏拜司空许相为司徒，拜光禄勋沛国丁宫为司空。
董先就在抄抄写写和县里琐事之间围绕。
对他来说，朝廷离他太远。
还不如和蔡琰通信的乐趣多。
六月府君日。
董先提前请假回灵丘参加府君日。
他很多年没有正儿八经的参与府君日。
但这次不一样，是县长孟光亲自邀请。
让他以乡贤贵重的身份给家乡捧场。
董先自然不能推辞。
这时，雒阳上西门外刘仓家，再次生下两头共身儿子。
为乱世之中有野心的人，添加了新的借口。
比如中山郡守张纯。
去年张温招募三千乌桓铁骑，不让他率领。
反而让一个县令率领。
这让他很不高兴。
他堂堂一个郡守，不如涿县县令公孙瓒。
你瞧。
这公孙县令也只领到蓟县而已。
这乌桓骑兵就都跑了。
为什么呢？
当时这批乌桓骑兵还是张纯张罗来的。
可却不让自己带。
这乌桓骑兵能不跑吗？
这些年频频有两头孩子出世。
不是一般的征兆。
于是张纯与同郡人张举商量。
他们有不一样的想法。
今年的府君日。
董固报告，为朝廷做的那几个项目，又收不到钱了。
但朝廷愿意以十个县长职位来充抵款项。
董氏可以选择十个县，并推荐县长人选。
当然如果推荐人的身份不够。
那也可以，但是要按双倍计算。
县长一职不超过五百万钱。
双倍就是一千万钱。
修南宫，修玉堂，修西园，协助毕岚铸铜人，造渴乌，铸四出文钱。
就值五千万钱。
得了，这刘宏精打细算的。
民不与官争，董先也没办法。
最后算下来，也只能先占了再说。
不然真的啥都没有。
最终董先选择高显、沓氏、东冶侯官、揭阳、卢容五县。
而县长人选，则由去年上桃山书院学习的杨沛、严畯、郝普、韩嵩、隗禧五人。
按历史上，杨沛初任新郑长，在县不畏强豪，甚至连曹洪的宾客也敢杀。
严畯是学者型人材，性情忠厚，待人以诚，以孙权的办事员身份出仕。
郝普则在刘备入蜀后，担任零陵郡守一职。
韩嵩则是以刘表的别驾出仕。
隗禧明经，善星，常仰瞻天文，不以荒扰，每日担负经书，采集野生稻为生，直到曹操定荆州，才被召为署里的军谋掾。
历史上五人都还算有能力。
但眼下这五人仅仅只是好学，并且为了离开荆州乱局，这才北上。
结果遇上伯乐，还未举孝廉，便能领县长一职。
全拜董先举荐。
能有个地方实践心中所学，还能光宗耀祖。
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同样也会视董先为举主。
董先选的这五县，除高显外，其余四县都是四海四营所在的港口城市。
董先对他们的要求也很简单。
保障董氏的利益即可。
其它方面。
董氏自然是诚信经营，守法经营。
而高显县也有梁辰坐镇。
这是与扶余接触的窗口。
董先让梁辰提前与扶余六加联系。
愿以每年每顷一石粮的价格，租地十万顷。
但要求扶余不能干涉董氏所租之地的经营。
若是可行，董先年内即可安排人员北上。
收拾土地，开垦荒田，争取明年四五月间可以开耕。
董先看中的是东北粮仓三江平原。
那里有百万顷黑土地。
但扶余人口不多。
根本种不过来。
所以董先才想租地种粮。
哪怕每年只种一季。
每亩只收两石。
十万顷黑土地，扣除租金。
也能养活不少人。
这同样也能为投奔黑山师的人找一条出路。
又能为自己找个大粮仓。
何乐而不为。
今年的各商团商队举荐的人才不多。
东方商团举荐的是吕虔和伊籍。
这吕虔受雇先锋部曲。
伊籍则受雇山阳肆者。
两人均家世不显。
但却表现有佳。
尤其是在乱世。
能把事情干好。
更是不易。
所以被祈干举荐。
西方商团举荐杨会和傅干。
据说他们直接找到郿县商队坞堡。
拿着傅燮名刺，说是奉父亲遗命，想上灵丘桃山找蔡邕学习。
赵峰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凉州正当乱局。
安全的地方不多。
生意也少。
所以大家都是趁着安全时，冒着风险。
做一做偏门生意。
比如鲜卑战败时留下的破烂皮革。
还有赌局。
南方商团举荐是部曲戴乾。
丹阳山中，有流寇意图坞堡。
戴乾遇到危难，毫不退缩。
有力地维护董氏利益。
所以得到束显举荐。
北方商团举荐的是徐邈。
因为董先找莫逊要从弹汗山到扶余的行人译人。
莫逊想着把画出来比较省事。
于是就张榜请人绘画。
这徐邈应聘。
一开始人家看他才十五岁，都觉得不行。
但徐邈展示了天赋。
告诉那些看不起他的人。
什么叫老天爷赏饭吃。
莫逊得到人材当然高兴。
而徐邈得知可以到校六经的蔡邕门下学习，自然也高兴。
董先按自愿原则，送上桃山。
吕虔、戴乾入先锋部曲院校。
而傅干、伊籍、徐邈则入书院学习。
杨会表示自己只想照顾傅干直到成年。
所以为书院打工。
保持独立。
来都来了，自然没有再退回的道理。
如此忠义之士。
董先等人更不会为难。
至于收入。
因为战事频发，死伤、逃亡增加。
各县户口下降。
所以反而是奢侈品好卖。
加上碱矿产能上来。
肥皂顶替洗洁膏占据日常消耗品地位。
特别是香皂系列。
尤其受到大户豪右喜欢。
扣除成本之后。
还能上交灵丘一亿。
这钱虽然不多。
但也能减少消耗。
倒是粮食方面。
在自力更生的要求之下。
粮食消耗减少。
商团商队坞堡仓库，每年还有节余存入。
府君日结束的那天。
董先准备返回平城。
突然孟光派人传信。
说是中山郡守张纯有请。
让灵丘县长孟光带县尉董武一起参加。
同时还请董先顺道南下出席。
以前的中山郡守臧旻。
因抗击黄巾有功，而迁调太原郡守。
而这接任的郡守张纯。
正是之前的中山相。
得益于刘宏为应对四方兵起，而下的诏令。
当时多地郡县寺官吏被太平道叛贼所杀。
缺员严重。
于是刘宏下诏。
从以前的刺史和二千石中选择有文武才的人。
加以任用。
张纯这才回炉，就任中山郡守。
但两次任职，天下局势已经大为不同。
经过黄巾一事。
张纯已经尝到手下有部曲兵马的甜头。
加上家资颇巨。
所以雇佣外族充当部曲，守护门庭。
对幽州豪右来说，再正常不过。
也因此形成了固定的契约关系。
所以张纯才想为张温率领乌桓铁骑。
并为此奔走。
一来可以如同先锋义从一样，用朝廷的钱养自己的人。
二来可以增加影响力，寻找立功的机会，还能再往上升升。
结果却为他人作嫁衣。
这可是张纯没想到的事。
所以他才在一气之下。
撒手不管。
这三千乌桓铁骑，花费不菲，无人作保，到时收钱找谁？
乱世之下。
所以虽然由公孙瓒率领。
但公孙瓒却不会出这个钱。
所以自然要跑。
这年头，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比如现在，张纯张举的密谋。
正是这两头共身，天下二主。
但光靠他们还不够。
还需有更多的人。
于是张纯把手伸到自己的下属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