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5§ 这样做最为稳妥
《董阿虎传》:……中平六年,八月,庚午,张让、段圭等宦者劫少帝及陈留王幸北宫德阳殿。前将军董卓弟奉车都尉董旻说何进部曲将吴匡、张璋与车骑将军何苗战于朱雀阙下,苗败斩之。匡、璋转投旻。让、圭等复劫少帝、陈留王,步出谷门,走小平津。尚书卢植追让、圭,夜驰河上,河南尹王允遣河南中部掾闵贡随植后。植、贡相逼,诸宦投河死。董阿虎于北邙拜郭嘉为先锋军左军师,意在西南。……
中平六年,八月二十七日,庚午。
雨一夜未停。
董先一夜未眠。
张宁也是辗转难眠。
她还在想着蔡琰跟她透露的消息。
明年将和董先大婚。
她表面祝福。
但内心却很痛苦。
古人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按理父亲张角已经将她许配给董先了。
并以收服太平道信徒的黄绢符旨为嫁妆。
可偏偏这一切并没有透露给董先。
而董先还以为这是张角在履行对赌天下的赌约。
张宁真的很痛苦。
她虽然表现得很坚强。
也很大方。
但如浮萍的生活,将在何时结束?
看着董先和蔡琰。
她必须不露声色。
压抑内心的渴望。
还不能表现出来。
这让她更加痛苦。
她还在榻上翻着。
听到董先来敲门。
“圣姑,可否方便?”
“先有一言,不吐不快。”
张宁听了董先的话,不由烦恼全消。
父亲认定的人,自己陪同赴任平城。
她也觉得不错。
如今有话和自己说。
那些糟糕的情绪,一扫而空。
张宁抓紧整理了一下。
尽量让自己展示出女性的魅力。
董先很有耐心。
他在屋外空地等着。
打着一把竹骨油纸伞。
如今阴雨连绵。
百工堂的竹骨油纸伞比起斗笠簔衣更加方便。
张宁拉开屋门,躲进伞下。
伞面不大。
两人紧挨着。
一时间竟有些暧昧。
董先深吸一口气。
鼻尖传来温柔的气息。
而张宁也感受到不一样的气氛。
她红着脸,轻声问道:
“少主找我何事?”
董先定下心神:
“我已任命奉孝为先锋军左军师,接下来将让他赴益州。”
“但奉孝身边还需有人督促,防止他嗜酒成性。”
“另外,听闻益州有五斗米道,其道法与太平道略同。”
“我以为,圣姑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与之针锋相对。”
“本着盛世上山清修,乱世下山安民的道家精髓。”
“将他们逐个收编,直至全盘接管,并入太平道下。”
“此事,旁人做不合适,我首先想到你。”
“此事对令尊致太平大业,也颇有助益。”
“望圣姑能予以考虑!”
“若有所需人手,尽可告知,我定一并应允。”
“另我手中有一份五斗米道的情报,已交奉孝。”
“到时可向他要来参考一二。”
张宁听了,不由有些失望。
公事!
唉!
浪费了雨天同撑一把伞的氛围了。
可既然董先提到了这是父亲张角的大业。
自己自然无法拒绝。
可就这么答应,好像也不太合理。
至少,至少,要为自己争取一些机会。
于是张宁撅着嘴,有些害羞。
又有些扭捏。
红着脸问:
“少主,若是我答应你去做此事,不知将来有何奖赏?”
董先听了,想了想:
“若是成功,将来致太平大业得偿所愿。”
“只要太平道不讹人取财,不藏污纳垢,不作奸犯科,不违反法纪,不叛逆生事。”
“我愿在朝中为太平道留下一席。”
“可参议政事。”
“并将太平道列为国教。”
“日月星辰,山河土地,先人祭祀,皆用国教。”
这可是相当大的报答了。
太平道为国教。
那太平道的贤师岂不就是国师。
还可参议政事。
这正是张角一生的追求呀。
可张宁要的答案可不是这样的。
她继续问:
“还有呢?”
董先不解,这有些贪心了哦。
可参议政事,还正名为国教。
这还不够吗?还想要什么呢?
董先有些猜不透。
他紧盯着张宁看。
张宁也抬头望着董先。
董先八尺一寸。
张宁七尺有余。
两人身高合适。
张宁内心翻腾。
脸愈来愈红。
她轻声问道:
“到时,我可否请你完成我阿翁的遣言?”
啥,张角还有遣言?
董先不知道。
没人告诉他。
“令尊的遣言,可与我有关?”
“若是有关,又不违背我做人的原则宗旨,我定当履行!”
张宁听了,细声说道:
“当年我阿翁把黄绢符旨交给我时,曾有嘱托。”
“这也是为何需要由我持黄绢符旨去收降信徒,才能让赌约生效的原因。”
然后张宁停顿了一下,有些扭捏不安,用更加低细的声音说道:
“我与黄绢符旨,乃是缺一不可的!”
董先听了,觉得有些奇怪。
这黄绢符旨,我只看过一次。
看完之后,就交给你了。
我可没拿哦。
再说了。
这收降太平道信徒之事,也一直是由你负责的。
我并没有干涉呀。
你与黄绢,从未分离,何来缺一不可的说法呢?
看到董先目光有些狐疑。
但张宁没空跟董先闹。
她恢复正常,继续道:
“这趟我与郭左军师一同游历董氏各地。”
“一路我也说服了不少黄巾同袍。”
“比如青州徐和、司马俱、丛钱、王营、李条、张饶。”
“扬州陈败、万秉和豫州黄邵等人。”
“原先他们想回乡举事自立。”
“这几年下来,他们也确实举事了。”
“但人多费粮,无保障。情况也不怎么好。”
“所以这次游历,他们也有心想要归附董氏。”
董先听了,不由大喜。
果然这好事都是成双成对的。
张宁见董先高兴。
自己也高兴。
于是她接着说:
“我与和他们通过气了,到时只要有人持黄绢符旨去收编他们。”
“他们便可改换旗帜跟随。”
说完,张宁有些脸红。
她从怀中掏出还带有体温和香气的黄绢符旨。
这份父亲给她的遗物。
一直以来都在她的怀中。
如今她郑重地交给董先。
并细声说道:
“进贤,我交给你了!”
语气略显暧昧。
张宁说完,脸更红了。
然后头一扭,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时蔡琰前来。
正好看到张宁满脸通红跑回自己的屋子。
而董先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拿着黄绢。
正兀自发呆。
女性独有的敏感。
再加上之前张宁大大方方地到董家沟与董先一起守孝。
还有听闻董先就任平城令之时。
张宁也大大方方要求一同前往。
种种过往。
蔡琰明白了。
但她啥也没说。
啥也没做。
默默转身。
回到自己的小屋。
她也需要整理一下。
她也想要一个人静静。
董先发愣片刻。
收起黄绢符旨。
但他脑中还在想着张宁的那句。
带着暧昧的话语:
进贤,我交给你了!
第一,直呼董先的表字。
这之前从来没有。
第二,我交给你了。
这意义双关。
可以指这份黄绢符旨。
如果结合之前的那句。
我与黄绢符旨,乃是缺一不可!
这意思相当明显。
董先有些尴尬。
自己后知后觉了。
还想把郭嘉和她配在一起。
这不是典型的拉郎配吗。
还是月老乱点鸳鸯谱呀。
莫非,这便是张角的遗言。
该怎么办呢?
旖旎的早晨。
在董先、张宁之间拉开一天的序幕。
但对蔡琰和大多数人来说。
八月二十七日,庚午。
并不是那么让人高兴。
比如张让和段圭。
他们被困宫中。
无计可施。
只好带着手中的王牌。
刘辩和刘协。
还有数十人。
一起步行逃走。
一行人从谷门出。
正巧见到黑山师部属正在搬运武库。
有来有往,每刻钟就有数百人之多。
张让、段圭和刘辩、刘协从未想过今天的谷门如此热闹。
而且所见之人,有着赤黄色执金吾缇骑着装的人,正在往来取水。
想必是为救火而去。
但还有更多的是穿着执戟营士这种普通服饰的人。
而且还有推着独轮车,挑着扁担,装满弓弩箭矢的人出入。
这让宦者们有些害怕。
他们知道执金吾丁原已经是何进的人。
而何进已经被宦者所杀。
这往来的人会不会是丁原正在武装前来增援的外部人马呢。
这意图很明显。
自然是要对付宦者啦。
所以张让、段圭等宦者不敢太引人注目。
只想低调通过。
他们有些忐忑。
这刘辩毕竟是天子。
着装就不一样。
虽然事出匆忙,并未带齐天子物品。
但被有心人看见,也是一眼就能认出异样的。
再说一行数十人,如此匆忙,怎么说也低调不起来。
很快的,他们的异常情况被王政安排维持秩序的人见着了。
他看见这数十人虽然穿着不凡。
但却很狼狈。
而且刻意低调。
不想惹事的样子。
完全没有贵人的仪态。
于是维持秩序的人壮着胆子,对着他们大呼小叫。
让他们不要挡住取水救火的道路。
张让等宦者听了,连忙按照王政手下的指挥行事。
他们押着刘辩和刘协。
匆匆出了谷门。
守卫谷门的士卒,只知道谷城门候已经批准执金吾的行动。
并未收到有贵人经过的通知。
纵使见到张让、段圭这些人与常人表现不同。
虽心有疑虑。
但见王政的执金吾别部敢对人家大呼小叫。
于是也就不当回事了。
谁没事找事呀。
再说城内烟火四起。
谁想添乱呢?
万一走水救援不及时。
这执金吾把责任归到城门校尉这边。
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给自己若来事端吗?
谷城门守卫们都不约而同,颇有默契地将视线转向一边。
队伍中的刘辩和刘协倒是想要示警求救。
但马上被张让和段圭一人一个,捂住口鼻。
刘辩十四,养在道观。
虽位处至尊。
但即位以来。
皆是唯母命是从。
可母亲何太后已从阁道跳下。
如今自己身边只有这些宦者。
自己自然也就偃旗息鼓,不敢声张。
但相对刘辩的软弱。
刘协就有上位者的气度。
他不愿就此屈从宦者的裹胁。
他想大喊,想手脚并用踢打宦者。
甚至还想咬捂住自己口鼻的手。
但无奈。
刘协只有九岁。
还是虚岁。
况且一直养在董太皇太后身边。
身贵位尊。
从来都是动口不动手。
又岂会遇到这等忤逆之举。
又如何与壮年的段圭相搏。
王政与杨凤。
张让与段圭。
两边人做的都是不可告人之事。
都在刻意躲避。
谁也不愿徒生事端。
刘辩与刘协。
谷城门守卫。
两边受制于人,都很无奈。
谁也无法改变结果。
就这样。
张让和段圭。
带着刘辩和刘协。
率领数十位宦者。
出了谷城门。
直奔小平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