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十,晋郡,函城。
“真没想到,我接替父亲坐上郡守的位置,头一回打仗就是迎战萧竹啊。”司马川坐在城门楼上,看着雪白的机甲闯入窥镜的视野,不由得哀叹道,“要是戴坚将军还在就好了,至少不用我来承担战争的后果。”
他的身边,年轻的谋士魏渊淡淡地笑了:“公子,人生一场就是这样,谁也无法预料未来会带给我们什么,与其这样唉声叹气,不如珍惜最后的时间笑一笑。”
司马川转头看向魏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魏渊,你就没怕过吗?战争可是要死人的,要死很多人,你我都会死的。”
魏渊摇了摇头,面朝东方:“公子,怕又有什么什么用呢?怕了就不用打仗了吗?战争还是要进行的,谁都逃不了”
司马川听后,默然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是啊,大家都得去死的。更何况以萧竹那家伙的尿性,他一定会说这是为了给我一个体面的结局,就是不知道最后杀死我的是不是他。”
魏渊看着司马川,感慨道:“其实公子您要是不想死的话,和那位大人好好说不就行了,以您和他的交情,饶了您不是一件难事。”
“当初他拦着我,不让我回来,他和我说回来一定是沦为曹家的傀儡,我听了,但是我没有接受,”司马川放下窥镜,低着头说道,“从那时起,我已经算是背叛他了,对他而言我只是敌人,不是过去的好友了。”
“但是您手里不是还握着摘星阁的信息吗?以摘星阁旗下的店铺做筹码,萧竹陛下未尝不能给您一条生路。”魏渊嬉笑着说道,但话音落下,他就笑不出来了。
司马川瞪着魏渊,目光狠厉道:“你记住,现在是我们要死了,所以我不跟你计较。我摘星阁加入摘星阁不是为了给自己增添筹码,那是我们的梦想。如果是在以前,我会将你现在的言行视作对我的侮辱!”
“对不起,公子,是我失言了。”魏渊立刻道歉,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卑职也只是提一嘴,若是公子……”
“好了,闭嘴!”司马川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看向远方逐渐逼近的机甲部队,“好好想想自己要以什么样的姿势死掉吧,给你的家人留个书信什么的,就当是最后为这个世界留点什么。”
魏渊闻言,沉默了下来。他抬头望向天空中飘散的云彩,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最终,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公子,我魏渊无牵无挂,也不需要留下什么书信。”
“是吗?难怪我喜欢你这家伙,”司马川自嘲地笑道,“原来我们是一样的人啊。”
两人相对无言,静静地坐在城门楼上,看着远方的机甲部队越来越近。那庞大的钢铁巨兽在朝阳的照耀下闪烁着寒光,仿佛死神降临一般,带着无尽的恐怖和压迫感。
司马川突然站起身,走到城墙边,看着下方忙碌的士兵们。他们正在紧张地布置防线,加固城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看着忙碌的士兵,司马川只是摇了摇头,他很清楚这些士兵现在的努力没有任何意义,机甲部队摧毁这些这些防线只需要两个动作:跳起来、碾过去。
函城作为晋郡的郡治,城内守军高达十万,这个人数在二十年前足以发起对邻国的兼并战争,但放在现在却显得如此可笑。
司马川的目光在士兵们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一位年轻士兵的身上。那士兵正挥汗如雨地加固着城门,眼中似乎闪烁着名为“希望”的光芒。司马川微微一叹,他知道这样的眼神很快就会变成绝望和恐惧。
“魏渊,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司马川突然问道。
魏渊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公子,对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结局。”
司马川转过身,看向魏渊:“或许我应该听你的,拿着手里关于摘星阁的信息去和萧竹谈判,这样至少能保住这条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魏渊沉默片刻,说道:“公子,刚才卑职真的只是开个玩笑。如果您真的打算这么做,我觉得您只会死得更惨。”
司马川苦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是啊,如果我变成那种人,那我在萧竹的眼里不就只是个可悲的丑角了吗。”
他重新坐回城墙边,目光远眺着逐渐接近的机甲部队,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悲凉。他知道,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即将到来的命运。
“魏渊,你说我们死后,会有人记得我们吗?”司马川突然问道。
魏渊愣了一下,然后淡淡地笑道:“我相信史书会将我们的名字记录下来,无论生死,我们都将成为晋郡历史的一部分。”
司马川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欣慰。
机甲部队已经完全冒出地平线,司马川甚至已经能模糊地看到机甲身后的五十万大军了。这就意味着,大军距离函城只剩下不到二十里的距离了。
函城的士兵们已经完成了城门的加固工作,他们紧张地站在城墙上,手持火铳和弓箭,等待着敌人的到来。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恐惧的气息,仿佛连风都停止了呼吸。
司马川和魏渊站在城墙上,目光紧盯着远处的机甲部队。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悲凉,但他们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必须坚守到最后。
机甲部队越来越近,巨大的机械身躯在阳光下闪耀着冷酷的光芒。司马川似乎可以清晰地看到机甲身上的武器和装甲。
突然,一声巨响打破了寂静,机甲部队开始加速,朝着函城冲来。城墙上的士兵们立刻紧张起来,他们握紧手中的武器,准备迎接敌人的攻击。
然而,大军却在十里外停了下来,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群沉默的巨人,等待着什么。司马川和魏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为首的一台机甲径直蹲下,那是扛着萧竹的机甲,一匹马立刻赶到一旁,萧竹坐在马背上,夹紧马腹驱使着马儿朝着函城走来。
城墙上的司马川看到这一幕,笑出了声:“还真是那家伙的风格啊。”
魏渊放下窥镜,疑惑道:“莫非……萧竹陛下是要与您谈和?”
司马川摇了摇头,轻笑道:“他若是真来谈和,就不会带五十万大军来了。他这是来示威的,想让我看看他现在的实力,让我知道抵抗是毫无意义的。”
魏渊闻言,眉头紧皱:“那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司马川沉默了片刻,然后深吸一口气,说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萧竹现在过来,无非是来走个劝降的流程,那我就陪他走完这个流程。备马,我要在战场上和我兄弟好好叙叙旧!”
“这……恐怕不好吧?”“叫你去做你就去,别那么多废话,搞得像我不去你就能有办法阻止这场战争一样。”
“是!”
“萧兄,别来无恙啊。”司马川骑在马上,微笑着看向萧竹。
两人此时正好位于两军之间的中点,两人见到彼此,身下的马儿不约而同地放慢了速度。
“怎么,不邀请朕进城逛逛吗?你现在可是坐上郡守的位置了,就不打算让朕看看你的郡府?”萧竹笑道,“还是说单独来见朕就是你仅有的待客之道?”
司马川闻言,淡淡一笑:“萧兄说笑了,你贵为大乾的皇帝,我一个小小的郡守怎么敢有丝毫怠慢。只是现在局势紧张,我怕萧兄进城之后会有所不便。”
萧竹闻言,眉头微挑,但他还是坚持摆出一副笑脸说道:“哦?不便?咱们自家兄弟串串门而已,有什么不便的?难不成是你金屋藏娇,不愿让朕看到?”
司马川哈哈一笑,摇了摇头:“萧兄说笑了,我哪有那个福气。只是现在两军对峙,我身为一郡之守,实在不宜擅离职守。”
萧竹闻言,依旧微笑着说道:“司马兄,你现在可是晋郡的郡守,何须如此谨慎?再说了,我们可是兄弟,难道你还不相信朕吗?”
司马川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好,既然萧兄如此坚持,那我就陪你进城逛逛。”
说完,他拉动缰绳,调转马头,最后再面向萧竹,笑道:“萧兄,请吧。”
萧竹微笑着点了点头,驱马跟在司马川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着函城的方向走去。
两军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士兵们都紧张地盯着对方,生怕对方突然发动攻击。但奇怪的是,无论是司马川的晋军还是萧竹的乾军,都没有任何动作,仿佛这一切都在两人的掌控之中。
司马川带着萧竹穿过函城的城门,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天,仿佛真的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两人似乎都在刻意避开战争,只是在唠嗑家常事务。
最后,司马川将萧竹带到了郡府的后花园中,两人坐在石桌旁,品着茶,聊着天。
“司马兄,你真的不打算投降吗?”萧竹突然问道。
司马川放下茶杯,淡淡地看了萧竹一眼,摇头道:“萧兄,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萧竹轻抿一口茶水,说道:“如果朕只是一个太子,这样的行为确实多此一举,但现在朕是大乾的皇帝,庇护你对朕而言没有难度。”
“就算是这样,朕也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
司马川放下刚拿起的茶杯,看向北方,握紧了拳头:“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上次战争结束后,独孤家和商家都被屠杀的差不多了,我们司马家和刘家却大多存活下来。我本以为这是好事,但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萧竹皱着眉头问道。
司马川低下头,握拳砸向石桌,说道:“曹昀那个混账东西,为了巩固他的统治,美其名曰要和我们三郡郡守的家族结上血缘,将我们三大家族的年轻女子全部掳掠到建邺,连有夫之妇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