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树下被捆吊着的盛阳,那明媚的双眸里透出的清冷,像极了演武台上教她射箭的盛安…
那是一个对她爹爹很忠心的人,儿时盛安常带着她与盛阳去演武场上射箭,盛安对她与盛阳都很严厉,他总说手里握好武器,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直到他死时,他那双血淋淋的手都还在拉着盛阳说,要他用手里的剑保护好她们,为苏家平冤!
还有灵儿,与阿翁救起她时,一柄利剑穿透了她母亲后背,直直的插在她的胸口上,让她落下了终身无法治愈的心疾…还有断头台上父亲望着她那欣慰一笑,还有当年跪在母亲身前发下的那些誓言…”
卿晚就这想回忆着,突然呼吸仿佛停了一瞬,她心下一惊,立即摇摇头,甩掉脑子里那些可怕的遐想,她拔掉头上的玉簪,簪子从手中射出,疾如闪电般的速度穿过窗户,斩断了树上吊着盛阳的那根麻绳,院中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和一声粗重的闷哼声。
盛阳挣断绑住手脚的绳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捡起地上的佩剑跑进屋内,眉开眼笑的对着斜眼看过来的月慕白说道:“谷主,您大人有大量,别生我气了,实在是您埋在树下的酒太香了,我忍了几日都没能忍住,等他日我出谷,定寻得天下最好的酒来孝敬您!”
经过这一番折腾,月慕白心中早已不气恼了,望了一眼跟前神情诚恳又一脸讨笑的盛阳,他轻哼一声道:“都坐下吧,一大早吵的我头疼,怎么没见时雨那丫头?”
盛阳和灵儿相视一笑,随着卿晚纷纷坐了下来。
“时雨在收拾东西,阿翁,我要离开了...”
“为何这般早?倾禾的及笄礼不是在下个月吗?”
卿晚没有立即回话,思忖片刻才答:“是,也不是……”后边的话到了嘴边,可不知怎么开口,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月慕白见她言语有些吞吐,似有顾虑,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猜出了端倪:“你可是要回南尘了?”
卿晚眼眸之内带着浓重的不舍,轻轻的点了点头,从喉咙里艰涩的挤出一个:“嗯!”眼泪便湿润了眼眶。
屋内一时没了声响,良久,月慕白将手搭在卿晚握紧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像是在安慰难舍的她,又像是在安慰着自己:“这些年我也劝过你放下仇恨,咱爷俩儿就这样带着他们这帮猴儿,在落炎谷相依为命,我知道你努力试过放下,亦知你做不到,所以看着你和明玄一步步让幻影阁在江湖上名声大噪,成为江湖上人人惧怕的杀手组织,又在南尘建立莳花楼,收集各国情报,如今苏家的事亦有些眉目,这样也好,有些事终究是要了结的,只有一切结束了,你才能真真正正的做回你自己!这十年我能教你的,便都让你学尽了,你自幼聪慧,内力轻功剑术你都学了上乘,他们几个,盛阳的剑术习的最好,灵儿的医术毒术得了我的真传,时雨来的晚,虽武功稀松平常了些,可轻功却是你们几个中最好的,有他们护着你,阿翁很是放心!切记燃魂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再用!”
虽说如此,月慕白还是红了眼眶,他收回手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卿晚又问道:“可要回江家带着姝儿一同走?”
卿晚望着眼前那抹孤寂的背影,那是爹娘逝世,妹妹离开后她最亲近的人,是一直呵护她长大,视她如珍如宝的阿翁,她心头微酸,她起身走过去,靠在月慕白的肩头,淡淡的开口回道:“这些年姝儿为了我,牺牲的太多了,为我解毒,伤了身体,将养了好些年,整日泡在药罐里,这才慢慢调理回来,又在江家独自面对那些明枪暗箭,好几次都显些要了性命,她去江家已经十几年了,又阴差阳错的失了幼时的记忆,应该让她像父亲期许的那样,寻一个少年郎,做一个相夫教子的普通人,不必再将仇恨揣着心里,跟着我过刀尖舔血的日子,此次回南尘凶险异常,倘若有一天我不在了,至少苏家还有阿姝…”
听到此处,月慕白后背瞬间一僵,心中想要劝她留下的想法虽是强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卿晚知他担心自己,舍不得自己拿命去犯险,二人心中都很明了,知道有些事势在必行,便都没再说什么挽留安慰的话。
月慕白就这样静静的,任凭卿晚倚着他的肩头,听着她自顾自的说着倾禾的事:“我看唐宣就很不错,不如让他做您的孙女婿如何?他从小就喜欢粘着倾禾,事事顺着她,倾禾虽未明说,但我看的出她对唐宣也是不同的,唐宣人品好,脾气温和,性子稳重,家世也好,关键是唐家有祖训,唐家子孙不得纳妾休妻,唐国公与乐阳长公主鹣鲽情深,唐家没有姨娘小妾,关系简单,乐阳长公主又是北帝的胞妹,身份尊贵,为人和善,虽然性子风风火火直爽了些,却是个是非分明,把喜欢与不喜欢放在明处的人,她极其护短,是个好相与的,唐国公只有唐宣一子,国公之位世袭,倾禾托付给他,我是极放心的,想必爹娘也是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