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着急什么?”徐知闲抬眼看了一下天行,缓道:“我不是来争宠的,这日子过的不急不缓,衣食无忧还无人打扰,倒也自在,公主喜欢谁伴读,那便用谁好了。”
“可是....可是您最近不是天天让奴打听公主的各种事情么....奴以为....以为您很是在乎....”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天行,你可记住了,在这里宫里要好好活下去,不是有恩宠就行的,知道对手是什么水平,知道如何保护好自己,那就是最大的‘恩宠’了......”徐知闲提醒道:“本公子入宫,能得公主欢喜自是好的,若不能,便就安然过一生,也很不错。”
“公子......”天行欲言又止,却又不知如何说下去,一时也摸不着徐知闲的套路,只好闭了嘴。
“收了吧,”徐知闲丢下笔,看了看远处的湖面:“无趣。”
(二)
闲庭信步领了令华卿在这存英殿后院的诸多宫宇楼阁中走了一圈下来,杜诗阳乃是第一次如此光明正大带了人在这宫内游走。先前令华卿在存英殿养伤,因着是私自带进来的人,女帝也并不待见,故而杜诗阳向来小心翼翼,低调行事。且那时令华卿有伤在身,故而也从未带了人在楼阁殿宇中散步,更莫说像此番欢欣雀跃地走着聊着,恣意地向令华卿一一介绍了这存英殿后宫的山山水水花草树木来。
“往这条路上去,便是丰水居,是徐知闲公子的住处,他向来内敛,不好交际,故而也极少与本公主见面,但他与你一样,博古论今,甚是有些学问,日后说不定你们也能相较一二,不过今日我便不带你去见他了,但日后若是见了面,你定然少不了一些礼数来着。”杜诗阳虽不想过多介绍徐知闲,但想着他终究是自己择的婿,不管之后册封什么予他,总归还是要跟令华卿提一提的,免得又和今天这样,被人欺负了来,亦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令华卿点了点头,又随了杜诗阳走了几步,杜诗阳便指着不远处一道小拱门,道:“那是沁园,朱鸿襄公子住的地方,”想起先前令华卿被朱鸿襄欺负的模样,杜诗阳叹了口气:“他是京华城富商之子,颇为刁钻任性,不过没什么心计,好争宠罢了,故而脾气大了些,日后你若见着他,让着他便是,莫要引火上身。”
杜诗阳叹了口气,徐、朱二人入了存英殿之后,自己也一直没什么兴趣与二人相处,那徐知闲鲜少来找自己,似乎对郎君之位没太多欲念的样子,故而自己也极少主动去寻了他来陪自己。只是那朱鸿襄日日做了吃食给自己,知道他不过孩子心性,只想讨了自己欢心来,且母亲杜柳婵私下多次提醒自己,朱家富可敌国,而国库如今表面充盈实则空虚,故而朱鸿襄必然是要好好用上一番的。
杜诗阳没有办法,故而每一次都对朱鸿襄还算是上心,有些小任性故而也就当做看不见,但如今令华卿来了这存英殿,不过第一次见面,这朱鸿襄便居高临下示威于令华卿,自己这个公主亦不好过分偏袒,只得如此私下提醒一番令华卿,各种错综复杂的关心,希望令华卿这样七窍玲珑心之人,日后自己能领会一二便够了。
“公主放心,华卿只是个伴读,只记得自己该走的路,该做的事,该陪的人,其余的不该华卿说和做的,自当谨言慎行,不令公主为难。”
杜诗阳欣慰于令华卿的懂事,又携了人往静斋方向走,与静斋侧门边上一条小的甬道口止住脚步,道:“这里头有个清园,你便住这里,离静斋最近。”
令华卿左右瞧了瞧四周,也的确没什么其他房子,这甬道安静至极,连个想藏身的地方都没有,出了甬道即是静斋,这杜诗阳真真是把自己安排在了离她最近的地方。
入了甬道,不过十来步,便见一道雅致的小门,小门上挂了一块木牌,刻着“清园”二字,闻喜推了门,入眼的竟是一个小小的院子,虽不大,但收拾得极为干净,甚至还有一株枇杷树,树下有一张石桌,两把石凳,这让令华卿突然想起自己与姨母住的茅草小院,也是这般一桌两凳。
而后再是一个小屋,旁边甚至还有个柴火间,令华卿倒是很有些感动,能在这充满尔虞我诈的宫中,被堂堂北华公主庇佑着,并给自己一座如此宁静的地方容身,已远远超过了自己“伴读”身份的待遇。
“华卿,你可喜欢这个地方?”杜诗阳开口问道,亮晶晶的眼睛里透着光芒。
料想她定然是叫人狠狠收拾了一番,令华卿很是感慨,连忙笑着行礼:“公主有心了,华卿受宠若惊。”
“公子!您来了?!”一阵清脆的低音从身后响起,令华卿回头一看,柴房门不知何时已开,站在门口对自己打着招呼的,是木桐,之前自己在存英殿养伤时,杜诗阳专门派来照顾自己的宫奴。
令华卿一愣,很显然他并没意料到木桐会出现,而后又看向杜诗阳:“这是.....”
“木桐啊,你不认识了?”杜诗阳笑着问。
“不不,自当是认识的,只是在此......”
“日后,他便在这里陪你吧。”杜诗阳环顾了四周,很是自在地深吸了一口气:“你先前在存英殿养伤,是木桐照顾你生活起居的,而今你来做我伴读,身边自然少不了陪伴照顾你的人,我想来想去,还是叫木桐过来与你作伴吧!”
“公主,不可!”令华卿吓得一激灵,连忙跪地婉拒:“华卿不过一介伴读,只是个粗布平民,无身份头衔,更不是什么皇亲贵族,在这宫里能陪公主读书,已经是祖上有荫了,按道理来说,华卿也是奴,怎敢要木桐来照顾....不可不可....说出去,可是要得罪人的....”
“得罪谁了?”杜诗阳眯着眼睛瞧了瞧四周跟随着自己的一群宫奴,既是解释又是警告:“谁说本公主的伴读,是宫奴了?你既入我北华的人才库,便是造了册的备选官员,虽说是男子,但也母亲亲自挑选的,于公于私,你都不可能是宫奴。此外,你在这存英殿陪伴本公主,说是伴读,可也是本公主的老师,贵客,使个宫奴作陪,亦是为了让你远离琐碎事,好静了心陪本公主,谁敢在外面嚼舌根子,影响本公主和这存英殿各位郎君之间的感情,本公主定能让他浑身下没一块肉好受!”
话落,众宫奴皆是脖颈一缩,诗阳公主平日就是个不苟言笑之人,狠戾起来也是个不择手段的人,而今在令华卿面前的态度已然是极少有的温和与宽和,谁还敢不听命。
“罢了,你也别多想,”杜诗阳又回过头将令华卿牵起来,对令华卿笑道:“今日你便休息吧,明日便正式来静斋陪我读书便是。”
“是。”令华卿起身应下,随即又躬身送走了杜诗阳,而后看了看那间小小的屋子,便入了内。
“公子!公子!”木桐兴奋地跟在他后面:“奴真是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您了!而且,还让我专门伺候您!”
“木桐,”令华卿回过头,看向一脸兴奋的人,低声叹了口气:“我本就是个寻常布衣,运气好入了宫来做伴读,你莫要在我面前奴啊奴的自称,我不习惯。”
“可....可奴就是奴..”木桐显然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我自幼习惯一个人了,你既然是公主留在我身边的,那边与我作伴就是,只是不要自称奴了,便叫木桐吧......我亦不是个喜欢别人伺候的人,我们日后便如兄弟一般相互照应吧!”令华卿强调着。
木桐显然没料到令华卿这般将自己当人看,双眼当即红了,连连激动地说:“还从未有人把奴这样当人看........ 奴.....哦不,木桐实在太感激了...日后,木桐就死心塌地陪着公子.....”
令华卿叹了口气,点点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