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应该在弗云厅处理公事吧,”絮儿随口道:“反正奴刚从暖福宫过来的时候,可没瞧见陛下。”
二人絮絮叨叨,冲向暖福宫。果不其然,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起码有一两百号人围着那一大圈废墟,清扫着、搬运着、拖离着,到处都是黑色的焦木在地上拖出的炭迹,告诉着人们那一场摧毁整座宫楼的大火有多猛烈。
“殿下怎么来了?”
闻喜瞧见朱鸿襄急急忙忙跑来,连忙问道。自己是杜诗阳叮嘱着在此候着的,主要目的就是盯着人抬出令华卿的遗体,好生埋葬了去。已经两个月了,杜诗阳根本不忍看到那令自己心碎的一幕,故而只是叫闻喜替自己守着来。
“听闻陛下令人重修暖福宫.....本郎想着华卿长眠于此......实在不忍,故而想着.....能否见着最后一面......”朱鸿襄说着,假意叹息一声。
闻喜向来不喜朱鸿襄惺惺作态,此时自己亦是忐忑不安,对于令华卿“弑君”一罪,闻喜也是不信的,可杜诗阳定了他的罪,他又突然故去,而后被杜诗阳顷刻间焚烧在此,实在残忍,故而此时立于此处守着宫奴们清理了废墟再去抬尸,这心里本就是极为凝重的。按理说,若是对令华卿稍微有些情感的,此时都不忍,亦不会出现在此处,以免看到不想看到的一幕,而这朱鸿襄反倒风风火火跑来瞧热闹,实在是令人反感。
“殿下有心了,”闻喜淡淡说着,不再看他,只目不转睛盯着面前忙碌着的宫奴。
许久,两名一身脏兮兮的宫奴跑来复命,一句话未说,不过眼神交流了一下,而后递过一枚脏兮兮看不清是何物的东西给闻喜,紧接着又对闻喜摇了摇头。
闻喜随即心领神会,却又极为震惊。
接了那脏兮兮的东西,闻喜眉头一皱,一把迈开步子,走向众人摸索之处,犹如虎眼探食一般,细细扫射了一番脚下,蹲下身子,再次敲了敲身边的碎木炭,而后心事重重朝弗云厅而去。
“可是找到令华卿的遗体了?!”
瞧了闻喜不打招呼地骤然离去,朱鸿襄心中一震,连忙拉了之前两个宫奴来问。
“回殿下,令华卿的尸体并未找到,奴怀疑可能早就炭化,在这两个月间又逢雨水冲击,没有了.......”
“没有了?.....”朱鸿襄一怔,可还是一颗心“咚”地一声,慌张起来。
“怎么可能呢?!”朱鸿襄压制了心中的慌张,没见到尸体,也没看到骨灰,这人,就不算死了....可是.....他能去哪呢?他定然是死了的.....要不然他没那个本事离开.....他都已经死了.....对对,他已经断了气的,陛下才一把火烧了他的.....
朱鸿襄失魂落魄地朝极寿宫往回走,絮儿只得惴惴不安跟在边上搀着。
(三)
“没找到遗体?!!!”
杜诗阳从案几边起身,自从下了朝以后,她便一个人蜷缩在此,静静等着闻喜来给自己传消息。
两个月了,从起初的厌恶靠近暖福宫,再到不敢靠近暖福宫,杜诗阳一直在心中苦苦煎熬着。直到今日,众人开始按照自己的旨意清理暖福宫的废墟,这才明白,终于要面对自己最不想面对的那一刻了。
“是.....”闻喜脸色凝重地递上手中有些脏污的物件,杜诗阳颤抖着接过来——那是自己给令华卿亲自戴上脖子的玉坠,他戴了四年都未曾摘下过,此刻,却被人在废墟之中找到。
“人呢?!去哪了?!”杜诗阳红着眼低吼着:“玉坠在此,遗体又怎么会不见?!”
“陛下....可能.....可能公子.....的遗体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闻喜低声解释着,尽管连自己都不很相信:“那场火声势浩大,公子的遗体.....可能早就化为灰烬了,再加之着两个月的天气变化,那暖福宫又被焚烧得几乎坍塌,所有的东西都成了黑炭,更别提.....公子....遗体了.....”
“连这个玉坠都是好的!!又怎么能烧得那样透彻呢?!”杜诗阳不肯接受闻喜的解释:“再去找!!不可能没有丝毫痕迹的!”
“陛下......上百人在那里寻找、搬运.....是真的没有.....”闻喜几乎哭出来,她也不想接受令华卿整个遗体被焚烧殆尽的现实。
“他是在我面前咽气的对吧?!”杜诗阳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向闻喜:“那天你在朕身边的,一起看到的,他是在我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对吧.....那么他的遗体定然是在暖福宫的!!!一具尸体,如何自己会跑没了?!他一定在!!一定在!!!”
“陛下!!陛下!!”闻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道:“您节哀吧......公子大概真的.....化为灰烬了....”
“这就是挫骨扬灰吧.....”杜诗阳跪在地上,捶着胸口,忍下极致的哀伤:“是我....终究是我.....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挫骨扬灰了啊.........”
痛呼声传出弗云厅,众人皆是胆战心惊,大气皆不敢出一声。
约莫半个时辰以后,待且好悄然入了厅中,细细朝闻喜耳边低语了几声,杜诗阳已经满脸泪痕地靠在墙角,发了许久的愣了。
“陛下,鸣凤阁主回来了。”闻喜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心疼地扶起杜诗阳,又提醒到:“如海找到了,绑回来了,现下在外头等着呢!”
杜诗阳这才为之一振,一把揩了泪痕,撑了闻喜:“赶紧让她把人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