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宫中的光阴总是过得慢得很,这宫里头的树,枯枝嫩了芽,绿了叶,那御花园的花,起了花苞又开了花,国事繁忙,君主勤勉,杜诗阳将令华卿刻入了心底,重新回归了明君之貌,朝廷上下一派和气,坊间里外亦是民生睦睦,多少让前朝后宫众臣和宫奴们心中安慰不少。
5月份的时候,杜诗阳总觉得双腿酸痛,徐知闲忧心不已,挺着7个月的孕肚,守着御医好好诊治了一番,不想却是天大的喜事——女帝陛下杜诗阳又有身孕了!!!
众人欢心雀跃,唯有杜诗阳格外嫌弃。
孩子是朱鸿襄的。不用算,杜诗阳都知道,是两个多月前,自己频频在极寿宫歇息时种下的果子,那几日自己因着令华卿之死的真相苦恼不已,夜夜噩梦连连,徐知闲对自己亦不冷不热,孤独之下,那几日便宿在了朱鸿襄处。
没想到终究还是怀上了那人的孩子。
“既然来了,那便留下吧”杜诗阳很是淡然,虽不讨喜,但孩子是自己的,名正言顺的杜家皇室血脉。
“陛下可是要撤了襄郎的软禁?”徐知闲很是高兴,他向来顾全大局,温和大度,此番陛下有孕,这宫里头又要多一个孩子了,便是多一份热闹了。
“朕何时要撤了他的软禁?”杜诗阳一皱眉:“这次孕相发现得早,不过2个月而已,等再过一个月过,便让幻术师将这胎儿转到朱鸿襄肚子里去!就让他在极寿宫里安分守己替朕养孩子!哪都不要去,免得出来作恶多端!”
徐知闲一听这语气,便知杜诗阳心中对他仍旧嫌弃得紧,只好不再多嘴。
“朕有孕之事,你亲自去说给朱鸿襄来听,”杜诗阳想了想:“你替朕去瞅一瞅,他可活得好好的,别死在里头了。”
“是.....”徐知闲叹了口气,只得应声而下。
“陛下,”待徐知闲领了人离开后,闻喜便上前问道:“闲王腹中的孩子要不了多久就要转回您身体里了,待您生产 完毕,不过一年又要生产一次......怕是会伤身啊.....”
“谁说朕要自己生那朱鸿襄的孩子了?”杜诗阳皱了皱眉头:“让他自己生!”
“陛下!!”闻喜吓得一身冒汗:“自古男子不能生产,咱们北华男子也只能靠幻术替女子孕胎.....您要襄郎自己生....这这这....如何生啊?”
“原南安国医书上曾有记载,若男子替女子孕胎,女子不慎离世,男子便可在孕9月后,通过剖腹的方式取出胎儿。那便让朱鸿襄剖腹取子吧!”
杜诗阳说得云淡风轻,闻喜却噗通一声跪下:“陛下!陛下!!不可啊!如此,襄郎殿下便遭了大罪,孩子亦有危险啊!况且,您....您又不是.....”
“这孩子,朕不喜得很。只是,它是朕的血脉,故而,朕还是会给朱鸿襄孕着。至于能不能顺利出生,那就是朱鸿襄的事,朕可不想为了朱鸿襄的孩子,受一次生产之罪。”
杜诗阳有自己的怨恨。
当初自己忍下了被朱鸿襄主动圆房的窝囊,又忍下了他谋害令华卿之罪,而今新仇旧恨一起来算,若他命大,能受得了剖腹产子之痛活下来,那便是老天赏命,日后便留他在这宫里头养着孩子;若是他忍受不了,便自当是上天报应,朱家亦怪不到自己头上来。
“陛下....”闻喜没料到杜诗阳竟也可以如此心狠手辣,一时竟也瑟瑟发抖起来。
“此事不用告知任何人。”杜诗阳提醒道:“朕自有安排,你管好自己的嘴便是。”
自令华卿死后,闻喜再也没有见过杜诗阳温柔的一面,似乎她所有的温柔,都让令华卿带走了。
而今她只是一个年轻的君主,一个喜怒无常的铁腕女帝而已。
(二)
两个月未见朱鸿襄,那人消瘦了许多,徐知闲挺了腰身缓缓入了极寿宫时,他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瞧着竟有些凌冽的弧度了,整个人似乎成熟稳重了一些。
行了礼来,朱鸿襄又千恩万谢了徐知闲,只道那日若不是闲王,自己已是陛下的“剑下鬼”了。
“你也莫要谢本王,你我二人本是一起入的宫,又一起入的存英殿,都是知道陛下对令华卿的感情,本就远远高于我们,你何苦要动了那不该动的私心,去谋害他呢?”徐知闲甚至并不愿意在极寿宫坐一坐,只是站在园中,免了朱鸿襄的礼,淡淡提醒着他:“人的命就只有一次,并非因家族富贵,就能比他人娇贵多少。”
“是,”朱鸿襄垂眼应道,那日杜诗阳举着剑朝自己刺来时的恐惧,至今想起来依旧很是后怕,故而被软禁的时间里,始终不敢再有什么造次,只是默默在这极寿宫里呆着,百日黑夜地种花养草,研究各种香料,甚至连药草都开始种起来。
“我瞧着你这园子里的花草树木,被你打理得比御花园还要好看,”徐知闲左右看了几圈:“你若一直专注把心思花在这上头,与世无争,倒也不至于到今日这一步。”
“是,”朱鸿襄默默点了点头,可心中还是否认,自己与那徐知闲虽然家庭背景不同,入宫目的亦是不同的,这官家出来的徐知闲,又如何懂得自己作为商贾之子,背负家族荣辱的艰难呢?自古商不如官,便是再有钱,亦还是不如官.....
“罢了,本王不与你多说,”徐知闲并无久呆的兴趣,便切入正题:“今日来此,只是奉命告诉你,陛下有孕已有两月,是你的孩子。”
朱鸿襄震惊异常,许久才缓过来,而后激动不已,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感动到哭:“真的.....真的??.....陛下有孕了?......”
“嗯,”徐知闲点点头:“一个月以后,陛下自会令人将胎像转于你身上,故而今天命我过来只会你一声,日后你便好好在此地待着,养好身子,准备承接胎儿,修身养性,直至孩子落地。”
“是....是....襄儿定会安分守己......定然不辜负陛下的期望.....定然让孩子好好的.....”朱鸿襄一时竟有些发颤,这一日他等得太久了,本都不指望能和杜诗阳能有个孩子,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那絮儿亦是激动万分,连连替自己的主子磕头,千恩万谢将徐知闲送走。
“这朱鸿襄也是时来运转,”出了极寿宫,上了轿辇,徐知闲想起离开时朱鸿襄克制不住的满眼泪水,自言自语道:“幸而那日拦下了陛下的剑,否则万一这朱鸿襄死在了剑下,陛下这孩子都没人来承孕。”
“那是殿下您心善,要奴说,襄郎最该感谢的人是您!”天行撇撇嘴:“本就不受宠,要不是因为家族资本雄厚,怕是陛下早就不理他了,哪还轮到他翻身。”
“天行,此话不可乱讲,”徐知闲瞥了一眼跟在身侧的人:“这宫里头谁受宠,谁不受宠,谁能笑到最后,都是有命数的。那朱鸿襄一开始目的就不纯,咱们陛下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谁的本性好坏,一眼就能看出来。”
“要奴说,这后宫本性最为纯良的就是闲王殿下您了!不争不抢,贤明柔雅,不管这后宫风云如何变化,您这位置,自会岿然不动。”
徐知闲摇了摇头,不想就这个话题说下去,只是眼前突然闪现出令华卿的模样,若是当初自己未与令华卿结为挚友,怕是令华卿亦不会多番为自己的事在杜诗阳面前说道,又何来杜诗阳临幸自己的机会....可惜那人已不在了,这宫里头日子漫长,怕是后半生,都不可能会有多一个像令华卿那样的人,入了自己的眼,能让自己倾心交谈了。
想到于此,徐知闲便道:“本王想去暖福宫瞧一瞧。”
“暖福宫?”天行一愣,随即劝道:“那儿正在修葺中,处处是灰,您腹中有孕,怕是不合适去那处吧......殿下想去瞧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