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诗阳!!”
从噩梦中惊醒,令华卿口中连连喊着杜诗阳的名字猛然起身,一颗心犹密鼓紧敲,一背尽湿。
缓过神来,是一张并不很熟悉的脸浮现在自己面前。
前些日子搬来这君山园后,莫白不得不在君山园和明鼎轩两头跑。在外他莫白是负责全城军队日常操练和开支的“财神爷”,甚至这县城每年上缴国库的税务,都得依靠莫白“进贡”一半以上,许仙桃都敬他五分。而今令华卿搬去君山园,莫白不能时时在边上伺奉着,便将一直伺奉自己的家奴尽欢,直接遣给了令华卿,这尽欢自然知道令华卿的身份,故而小心翼翼,耳提面命尽心尽责照顾着。
“公子又做噩梦了?”尽欢年纪不大,和令华卿相仿,但却十分老成,见令华卿满头大汗睡醒,便心疼地递过一杯水:“公子润润嗓子吧。”
呷了一口茶,令华卿看看窗外:“几时了?”
“申时三刻了”,尽欢道:“公子午膳后一直睡到现在,想必这些日子是累着了。左右公子也没什么事儿,莫爷说了,您身子不好,尽管睡。”
“莫白呢?”
“莫爷晌午来瞧过您,见您睡了,便去前头办事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尽欢又道:“莫爷说,您若是醒了,便还在这附近走走,转转,您搬来不过四五天,都没怎么出过门,这附近山山水水很是清新,您多走走,对身子好。”
令华卿点点头,前些日子忙了许久,各种账本和书籍手册看得自己头昏眼花,费神至极,病了些日子又搬到了此处,本以为身子会好些,然而却常常噩梦连连,睡不了几个好觉,再加之莫白时不时与自己禀告,将附近他国域民冲突等事说于了自己来听,似乎矛盾越演越烈,令华卿本就是个思虑不停之人,无人之时乃仍旧会想着这些事和过往来,故而劳心费神,许是也是噩梦不断地原因。
“晚膳不用给我备了,”令华卿坐了片刻,对尽欢道:“午间吃食到此刻还未克化,便先空一空肚子吧。”令华卿说着,便起身下地,勾了边上的衣服来穿。
尽欢连忙上前伺候,却被令华卿打断:“不必,我自会穿。你大可不必这样日日守着我。”
“公子不喜尽欢?”尽欢有些失落。
令华卿摇摇头:“习惯一个人了,你别介意,我只是不习惯有人侍奉而已。”
“可如今您才是赭琉县十万余将士与子民的实际掌控人.....”尽欢小心翼翼道:“莫爷若是知道尽欢侍奉不周,定然责怪尽欢的。”
令华卿笑笑:“你我一般大,不必如此卑微。”说罢,握了桌子上的剑便要出门。
“公子去哪里?!”尽欢一个激灵跟上去:“可是要练剑?”
“我出去走走,晚上晚点回来,”令华卿出了院子,回头对尽欢一笑:“守好家,记得给我留个灯便是!”
尽欢无奈,只得瞧了令华卿的背影消失在石子小道边,可心中却是暖的,如此主子,毫无架子,尽欢一时觉得这样的人若是来做皇帝,想必人人都喜欢吧。
(二)
沿着赭水河一路行走,小半个时辰过去,令华卿不知不觉沿着老君山,爬上了一个长满青草的缓坡,令华卿回头相望,自己所住的宅子在这灿漫山花中已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黑点,远远望去,红墙金瓦一片,整个赭琉旧宫尽收眼底,在视线中居中占位,周边则是黑压压的一片平房将其包围。
原来站在此处,登高远眺,竟能看到完整的赭琉旧城全貌,宽广至极,令华卿心中说不上是叹息还是平和,良久,举了手中的剑,酣畅淋漓舞了许久,直至远远听到嘈杂的声音,从右侧一个羊肠小径传来。
疾速收了剑,令华卿左右看了看,寻了一处勉强能躲避身体的石块猫着,眯了一双眼瞧去,便见那小径处踉踉跄跄跑来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后面跟着一大群拿着石头、棍棒的男人,一路远远追着女子而来,口中骂骂咧咧。
那些拿着石头的男子,则一边朝女子扔着石头,一边又弯腰捡着路边的石头,起身继续追着,前前后后瞧着,虽然这些男子都非壮年,都是上了些年纪的老者,但加起来亦有五六十余人,那女子满眼泪痕,一身泥泞,衣服早就破烂不堪,却还咬着牙一声不吭,攒足了力气只顾着逃命。
令华卿皱了皱眉,心中想,这么多上了年纪的老者,如此穷追猛打一年轻女子,想必那女子定然有可恨之处,否则亦不会有如此之多的人追着;若是自己插手,说不定坏了人家事儿....罢了,还是莫要多管闲事吧!
令华卿想着,遂打算转身从石头后面悄悄离去便是,却猛然听到女子发出一声凄惨的求饶:“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
令华卿瞳孔一缩,随即转身再次从石缝中看去,便见那女子不知何时已摔倒在地,那些男子将她团团围住,手中的棍棒几乎按捺不住地就要朝她身上打去,那女子只是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不住求饶。
是个孕妇!!
令华卿一个激灵!欺负一个女子便罢了,作何要欺负一个孕妇?!
当即一个踮步飞出去,手中的剑柄一挥,将包围着女子的一圈男子,绕圈锤了他们每人腰身一处,突如其来的腰痛令众男子当即摔倒成一片,个个哀嚎起来。
令华卿将地上的女子一把拎起,护在怀中,紧紧握了手中的剑,指向地上的人们,严肃道:“你们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老君山,欺负一个身怀六甲之妇!?!”
众人满地打滚,片刻才反应过来,瞧着是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凛冽的眼神横扫着自己,便有一男子捂了腰,破口大骂起来:“你是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我们收拾仇家,关你何事?!”
“收拾仇家?”令华卿一愣,再看怀中瑟瑟发抖的女子,思考片刻,又大声问道:“她分明只是个孕妇,为何与你们这些都可以做她父亲的男子结为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