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鸣凤慌忙离去,官驿瞬间落入死寂。章万安叹息一声,不得不自觉跪于杜诗阳面前请罪。
“你这是做什么?”杜诗阳冷冷地看向章万安。
“是臣妹疏忽,作为钦差,竟都没有发觉这些....... ”章万安心中有自己的一本账,涉及令华卿的许多事,都被自己刻意隐瞒了,原本想背着杜诗阳让令华卿赶紧离开此处,可无奈他根本不理自己,直至杜诗阳过来,一盘鹅肉令自己 辩不清那人的真假,手中差事又繁杂,反而忽略了各项线索的关联,今日鸣凤突然上奏如此之多的信息,且件件犹如惊雷大案,自己这个钦差,莫说令华卿了,便是连苏清和刘玉两个人的下落都没找出来,实在是难堪大任,远远不如阴暗中行事的暗卫阁。
“朕不想跟你算这些账,”杜诗阳突然收起了冷漠,心中盘算着下一步所有的计划,可终究抵挡不住令华卿此人真实身份与行为,到底意欲何为。
“万安,如果鸣凤查的均是属实,你觉得,令华卿究竟是为何要背着我们这样?”杜诗阳还未往深处去想,此时不过一丝一缕的心痛突然从胸口升起:“我一直觉得他没有失忆,而今看来,他手段高明的很.....”
“陛下,他从宫中死里逃生,回到赭琉.....也许亦受尽伤害.....”章万安一时不知如何表达,只能勉强为令华卿说几句好话,免得杜诗阳心里更难过。
“他甚至不愿意承认,他就是令华卿。我们对他来说,竟有这么厌恶?”杜诗阳喃喃着:“这里好像有一个巨大的旋涡,而朕万万没想到,他就是搅动风云的人。”
“可臣妹并没有这样认为!”章万安摇摇头:“或许真正搅动风云,试图天下大乱的,是楼世南。臣妹不觉得,华卿会和他牵扯到一起去。”
“为什么?”
“臣妹查出,苏清与刘玉皆有数笔来路不明的款项在账上,鸣凤也道龙溪、金昌内乱,与青州内乱如出一辙,且楼世南才是煽动内乱的人.....陛下,若三个县的内乱多年无法平息,这与谁有关?定然是与府官有关!而今苏刘二人不见踪影,臣妹以为,很有可能是楼世南做下的局.....可这么多年,陛下何时见过赭琉县出过相同的内乱?!”
“你的意思,赭琉是干净的,是楼世南势力无法触碰的?”杜诗阳反问。
“是,”
“若是如此,那么可以证明,赭琉如果真的是令华卿掌控实权,那么令华卿便和楼世南不是一路人?”杜诗阳又问。
“是,”章万安几乎肯定。
“可是万安,你可曾想过,这个赭琉县,没有他域遗民,全城皆兵,都是赭琉人,楼世南和令华卿都是赭琉人,他们为何要煽动自己人呢?”杜诗阳反问:“他们完全可以联手,煽动其他县内乱四起,令华卿在暗,楼世南在明,在他县制造矛盾,牢牢守住本县百姓安全。”
杜诗阳提醒道。
如此一说,章万安便不再吭声了。在真相大白之前,自己的确没有证据证明令华卿的清白,他的确有拉拢许仙桃,隐瞒朝廷全城皆兵的嫌疑,亦有在许仙桃试图逃离,从而将她杀害一绝后患的可能.....可章万安依旧难过的是,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愧疚、忏悔、思念之后,可当国家利益摆放在面前的时候,她杜诗阳依旧还是选择了怀疑令华卿。
罢了,人与人之间的立场不一样,杜诗阳首先是一个将国家利益和黎明百姓放在首位的君王,其次才是,那个心中惦记着令华卿的失意人。
“陛下....分析的是.....”章万安不想再辩下去,只得咽下了所有难过,附和着杜诗阳。
“许仙桃是否令华卿杀害、许家夫君说的是真是假、满城皆兵是真是假、令华卿是否真的掌握赭琉实权....赭琉县中的一切问题,都交给鸣凤,”杜诗阳看向章万安有些失落的表情,只淡淡说:“楼世南是否煽动三县内乱、苏刘二人贪污受贿做假账,其二人失踪是否与楼世南有关,朕与你一同去查!”
“陛下要与臣妹一起去查?”章万安很是诧异。
“朕知道,你想给令华卿要个清白,朕也一样,也希望,他对我们隐瞒的仅仅只是他的失忆,而不是这些惊天秘密。”杜诗阳说着起了身:“不若随朕,亲自去一趟金昌,会一会那楼世南!”
(二)
金昌县,七龙寨欢心酒馆中,一地碎盘残杯从一楼延至二楼,五六个跑堂的伙计东倒西歪躺在角落中哀嚎不已,口中嚷嚷着报官,却无一人起身。
这是楼世南以兴赭帮名义在金昌县郊外一处人烟荒芜之处开设的江湖酒馆,虽是酒馆,但来往皆是浪荡人士,实则是兴赭帮在金昌县的老巢。
令华卿昨日快马至金昌,费了一夜时间细细观察了此处酒馆后,便知其出入者并不多。既然楼世南刻意邀约,料想他们定然已布好了天罗地网,故而今日进入时,令华卿也未同他们客气,几乎是一路斩杀进去,直奔二楼。顷刻之间,楼内一片痛嚎。
一阵掌声在身后冷冽响起,令华卿回过头,一道木门缓缓展开,楼世南皮笑肉不笑地立于一个包厢之中,身后是一个竖着的朽木十字架,上面吊着的人便是几乎昏迷不醒的密葵,脑袋已垂下;旁边还搁着两张椅子,绑着两个坐着的人,是苏清与刘玉,口中均是塞了棉布。
果真是“准备”十足!
令华卿心道此人又要与自己玩什么把戏,便也懒得磨嘴皮子,收了剑便问:“楼帮主,下这么大成本,又要与华卿玩什么把戏?”
“多日不见,公子这身功夫好像又长进了不少,只可惜你师傅梧问去的早,要不然还可以继续传授你一些看家本领。”
“废话少说,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看,”楼世南略略挪了挪脚,指了指这三个人:“要同时把这三个人请进本帮主的酒馆,真的不容易。华卿公子你今日想带走哪一个,我便告诉你,接下来要怎么玩,如何?”
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紧,如此小人,令华卿实在不想跟他浪费时间,“咻——”地一声,剑刃指向楼世南:“如果我让你放人呢?”
“哎——”楼世南轻轻推了推脖边的剑刃,仍旧笑到:“公子何必对我这样不友好.....啧啧....我这一身功夫,已经被你废了八成,杀我,倒是简单,就是不知道公子能不能逃得了火药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