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触碰了心底最深处的弦,令华卿当即觉得一身血脉竟有些躁动起来,而后却又遍布全身发麻。
克制住异常的骇动,令华卿突然明白天行为何交代自己:“不说,不问,不疑”。
左右顾盼些许,令华卿捂了捂心口,将那枚坠子放回盒子,随即将木桐唤进来:“去,将这东西送回去永乐宫。”
木桐显然意外至极:“这不是刚刚那便送来的么?怎么又要送回去了?”
“莫要多事。亲手交到闲王手上,就说华卿.....就说.....说华卿见过了,觉得甚好。”令华卿有些发颤。
“公子您没事吧?”木桐瞧见他的嘴有些发紫,便轻声问道:“奴去找御医。”
“此事耽误不得!”令华卿很是严肃:“速速送去!不得有误!”
“这....是 ....”木桐只得应道。
(三)
晨起时,令华卿再次感受到从腹部传来的隐隐阵痛。
好在能勉强坐起身,看见木桐趴在桌子上已睡着。
这个忠心不二的宫奴,似乎是老天留给他最亲厚的人了,令华卿默默想了想,脑海中又浮现出徐知闲的脸,想起那枚坠子,心中再次震惊不已。
“木桐.....”令华卿掀了被子,轻轻唤了一声那熟睡的人。声音传入那人耳中,木桐浑身一颤,瞬间清醒,而后坐起身,转过头看向令华卿,而后一个猛子扎过去:“公子您醒了!?您又病了两天了!!”
“我又病了两天了???”令华卿诧异,呵,如今自己昏迷了都不知道了???不过睡了一觉,便又过去了两天???
这情形,怕是当真活不了几日了。
令华卿并未露出意外的表情,心中的哀叹却已过了万重山。
“大前夜晚上,您睡了以后,就没醒过。您梦里毒发了一回,将殿下急坏了,御医过来给您扎了一个时辰的针,才有些好转......陛下不在宫里头,闲王殿下这两日都在您榻前陪着。”
“闲王在此处呆了两日?”令华卿过意不去,又想起那枚坠子,便道:“我要去永乐宫。”
“公子还是莫要起身,还是躺着吧,御医说您身子已经.......”木桐一句话还未说完,意识到差点漏了嘴,连忙收了回来。
“我身子怎么了?”
“这.....已经.....御医说您身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虽然未将真实的话说出口,但红掉的眼眶,还是被令华卿收进了眼里。
无非就是没几日好活了。
令华卿心中笑笑。
可转而又严肃起来。若是在几日前,木桐这含糊其辞的话说出口来,自己倒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这世间已无人可留念,可自看到那枚玉坠,令华卿突然觉得活着也许还有点意思。
对了,还有铭恩和釉心....自从自己被杜诗阳强制带回这宫里后,自己是再也没见到过他们,不知道他们可过得好.....
还有....那存放在明鼎轩地下暗室的黄金.....那才是最最致命的东西!!处理不好,势必引发几乎不可控的争夺,处理好了,兴许会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而今,杜诗阳不在着宫里头,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出去一趟,把那些黄金得当处理好来,若有朝一日自己死了,也不必担心这身后黄金的去处。
“公子.....”木桐小心翼翼唤着令华卿,他已经陷入沉思。
“我想去看一下闲王。”令华卿回过神,继续说。
“殿下去户部了,这会儿怕是不在后宫里。”木桐说。
“户部?”令华卿疑惑道:“北华后宫男子不得干政,殿下为何去户部?”
“奴也不知道。只是听说,陛下临走前好像交代过殿下,让他理一理后宫闲置的珍宝古董一类的,若是没什么用,便收罗了拿去户部,令户部去置换成银子来。”
“为何?”
“奴也不是很清楚,大抵是和朝中缺银有关吧,”木桐道:“奴也只是听了一嘴儿,说是国库空虚,而今又出了这么大的地洞,处处都要用银子,所以这宫里头不得不节省开支。”
“节省开支?”令华卿瞬间明白过来,环绕这屋子瞧了瞧,发现平日里杜诗阳赏赐的那些珍宝字画和瓶瓶罐罐都好好地摆在架子上,便指着对木桐道:“这屋子里的,怎么不搬走?”
“公子说笑了,这些都是陛下亲自派人照着公子的喜好,特意让人送过来布置的,暂且不论有些事公子回来后赏的,大部分都是公子不在宫里头的时候,就已摆放在这里了,自然....殿下是不会拿走的。”
“何必区别对待?”令华卿并无有所感动,自己本身就不好这些,而今朝廷缺银子,拿去便是:“让琴棋书画四人,一起都搬走送去吧,免得放在这里,我又不好这些。”
“啊??”木桐惊讶极了,随即想了想:“公子别说笑了,奴看不敢。这两日您病着,闲王在这里也瞧了许久,对天行公公说过,动什么也不能动华卿宫的东西,都是陛下亲自挑的,可不能亏待了公子。”
“妄言!”令华卿皱了皱眉头,并不喜欢这样特俗,便强调:“统统搬走,我也清净!”
说吧,又伸手摸向了枕头,将那枚发光的玉坠一同拿出来:“把这个一并送去。”
木桐本就为难,此番见着令华卿竟是把那玉坠也摸出来了,更是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地上:“公子这可使不得!!这坠子是陛下送给您的,您也戴了好些年.....您不在的这些年里,陛下每日都揣着这坠子,犹如公子每日伴驾身侧.....这坠子,在陛下心里和公子一样尊贵重要.....若是陛下知道您拿去给殿下让户部当了.....奴和殿下都吃不了兜着走啊.....”
“拿去吧,”令华卿眉头皱得更深了些,这坠子想必价值连城,能换不少银子出来,何况自己也是个将死之人,也没有什么愿意拿出来留作给人留作念想了......
“公子,您饶了奴吧.....陛下若是知道您把坠子也送了,定然又要误会您了......”木桐连连磕头:“陛下对您一往情深,便是看在陛下对您的这份心上,您也留下吧.....”
令华卿叹了口气,很多的情愫,也许不过是杜诗阳一厢情愿而已。从内心深处来说,令华卿是承认自己爱过杜诗阳的,只是随着多年前的那一剑,一切都已经灰飞烟灭,若不是身不由已,自己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里。
可回到这里的几个月时间里,尽管也感受到了杜诗阳的忏悔和真心的付出,令自己本打算暂时屈就的心,甚至都有过动摇的思想,可一想到自己这副没有几日可活的身子,便觉得一切都没什么好留恋,更何况这枚玉坠呢.....
不过,而今局面又有所变化,徐知闲那枚坠子的出现,似乎让自己的本就残留不多的日子里,出现了一丝小小的牵挂。令华卿想,要不把这坠子就送给徐知闲吧,就当做是自己对他的回应———本打算去找徐知闲聊一聊那一夜那枚坠子背后的故事,可如今他人也没空,便就等他得空了再说吧。
令华卿便将那玉坠塞进木桐怀里:“去,送去给闲王,就说是我送给他做纪念的。”
“公子......这坠子是陛下送给您的....”
“我的话你不听了?”令华卿开始有些恼怒:“若不听了你就走。”
“公子.....”
“咳咳....”一时间咳得眼红,木桐不好再让人动怒,只得缓和道:“公子不若先躺下再睡会儿,奴乖乖送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