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趁着进保需要在养心殿里当值,无暇注意他,避开人,偷偷地从庑房溜了出来。
而季瑶既然能开口让他过来,那自然是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所以进忠的行动并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阻拦,很快便穿过御花园,来到了承乾宫的门口。
月光照亮了朱红色的大门,乍一看,宫门紧闭,似乎在谢绝所有人的探望,然而进忠不过是伸手轻轻一推,那扇看上去关得严实的大门就悄悄地露出了一个小缝儿。
进忠唇角一勾,眼眸朝四周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这才身子一侧,顺着那道门缝钻了过去。
“宁主儿。”
他脚步略显急切地走进了季瑶所在的正殿,匆忙间,进忠甚至没有注意到正殿的外厅里并未点灯。
还是在关门的时候,门板将月色挡在了外头,进忠这才发现屋里居然是漆黑一片,不由地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进来吧。”
轻柔的嗓音隔着一道屏风缓缓地飘进了进忠的耳朵里。
他心神一荡,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腿已经有意识地朝着里间迈去。
“宁主儿。”
都说月下观美人,另是一番情境。
如今季瑶就刚好在烛光摇曳处,一点一点地卸着妆。
病容从她的脸上渐渐褪去,露出了她原本的肤色。
昏黄的光、暗沉的影,朦朦胧胧中,进忠的眼里也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恍惚。
然而就在她抬手准备摘掉头上的发饰时,进忠明明还没有回过神,但是下意识地,他还是举步上前,攥住了季瑶捏在步摇上的手指。
‘簌簌’的声音从两人相握的指尖中传来。
进忠回过神,却并没有松开两人交握在一起手。
“娘娘……”他的声音很低,低到近乎耳语,“还是让奴才伺候您更衣吧。”
说话间,他有意识地瞟了一眼面前铜镜。
只见镜面里模模糊糊的映照出了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端坐在椅子上,哪怕自己的手被身后的人攥在掌心之中,也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对方一眼,并没有挣扎。
至于那个攥着她手的人……
进忠含笑的目光对上了镜子里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
他正凑在她的耳边低语着。
明明并没有贴在一起,可是从镜子里看去,却仿佛他已经轻吻在了她的耳畔一般。
季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对于进忠这种明知道镜子里的是假的,却偏偏还是会为此而欢欣雀跃的行为,她心里有些无奈,但是不知为何,又隐约带上了几分窃喜。
或许是因为她喜欢他这样暗戳戳的表达?
又或许是因为他太容易得到满足,所以反而让她产生了几分怜惜?
总之季瑶并不反感进忠的行为,自然也没有给他泼冷水的打算。
她只是轻笑着转移了话题,就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是膝盖受伤了吗?怎么今日就过来了?”
她瞟了一眼他的腿,试图从中看出他此刻的状态,可惜从季瑶的角度来看,只能勉强瞥到他的袍角,更别说看清他受的伤重不重了。
季瑶忍不住皱了下眉,想要转过身去,好好的打量他一下。
原本还一动不动、任由进忠握着的手,也随着她的动作动了一下。
进忠的心里有些不舍。
他当然知道季瑶是在关心他,可是对于他来说,这样的伤早已是家常便饭。
虽然当时确实腿上踉跄了一下,不过如果不是为了给她一个由头,让她可以尽情的对付李玉,他估计连第二天的当值都不会误,更别说去请什么太医了。
所以如今用他浑不在意的事情,去换他掌心里握着的这只手。
进忠的心里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
然而感受到她往回收手的力度,进忠哪怕是心里再不愿,也不敢勉强于她。
“奴才也就今日能有功夫过来了。”
他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指尖在半空中摩挲了一下,似是在感受那抹余温,嘴上则是认真的解释道:
“今日事发突然,进保顾不上安排,但是等到明日恐怕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