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王军放弃诺丁汉郡这件事做得很隐蔽,但不知为何,一切策略似乎都大喇喇地暴露在圆颅党面前。
舍伍德荒原一役中拉什克里夫最高指挥、前斯图亚特荣誉骑士丹尼尔·哈维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重伤“血腥公爵”玛格丽特·德拉·冯·勃朗特,紧随其后的快速进攻成功将议会军的领地范围划到纽瓦克城外围。
与此同时,圆颅党抵达王军在诺丁汉郡的最后阵地,在周围布下足够将圈定区域犁为平地的火炮。王军的撤离刚刚开始,火炮已经调整完毕,老练的炮兵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确定方向,瞄准了整齐的骑士方阵,而呼啸的炮弹到达猎物的时间即便是再精良的马匹也无法逃出爆炸。
17世纪的火炮虽有不足,足以将仍处于冷兵器时代的敌手一网打尽。但轰炸的组织者显然并不满足,一轮接着一轮的火力覆盖在骑士方阵中肆虐。
直接被炮弹送去见上帝的骑士只是少数,贵族采用的重甲在即将落幕的时代做出贡献,虽然一堆人都狼狈得灰头土脸,负伤程度不影响他们的战斗。
爆炸扬起的碎片和尘土沿着炮弹坠地的反向相关轨道呈各种矢量乱飞,改变这些所需的能量当然不小,无疑降低了二次伤害的威力。不过,圆颅党显然考虑到这一点,混编的先锋军队在停止轰炸后立刻投入战场,措不及防的骑士们还没从轰炸中缓过神,刺剑便突到了脸上。
重甲或多或少出现损毁,机动性的优点得以体现——既然有缝可钻,双方的防御就被拉到相同的水平。而刺剑的速度是十字剑和重剑的两倍以上。也就是说在一切平等的前提下,议会军有更多的进攻机会。
还好准备仓促,地毯式轰炸没有得到贯彻,议会的混编军队虽然一个照面将最近方阵的骑士全部拿下,但剩下的王军很快重整旗鼓,有序抵抗圆颅党的突击。
距离这儿不远的,是名义上议会的小酒馆。
和玛格丽特资助建立的瓦尔哈拉相比,这家酒馆更有中世纪的味道——环境阴暗、主顾都举止粗鲁的下流地方,但是也由于其鱼龙混杂的特性,也往往成为各方人物打探各种小道消息的最佳场所。
角落里,身着麻布披风的瘦高男子叼着卷烟,前端一大截已经烧成灰。
他身前的桌上摆着只剩下半指高度啤酒的木头酒杯(学名:木桶),对面是因为喝醉而睡过去的标准市井小民,一摞空酒桶展示了海量。
栅栏被轻轻推开,在喧嚣浑浊的环境中,主顾丝毫没有被这点细节所吸引,除了瘦高男子。
一个小小的黑影穿行在人群中,动作迅速敏捷,很快借着狭窄的空位来到桌边,目的性极为明确。
“想要污染你自己干净的肺吗?”男子将烟灰随意掸在遍布污垢的实木地板上,和油烟、浓痰混为一体。
爱丽丝跳上他坐着的英式矮背沙发,寻了个空位伸展臂膀。
“附近的酒馆就这一家,环境恶劣也能理解。”解下披在外面的斗篷和头顶上的亚麻无边毡帽,精灵般的脸庞被油灯照亮,但此刻,只有男子能够欣赏这份上帝给予人间的美。
他的注意瞬间转向小萝莉的穿着,既然有一面之缘,阅历不允许他沉迷于虚幻的东西。
上衣下裙的穿着,上衣是夹襟贴身衫,在夹襟的腰部配有腰带,紧落了夹襟。下衣是裙裳,在亚麻制成的罩衫外面再套上用羊毛织就的古典连衣裙筒形衣,裙裳长及脚踝,围裙系在裙裳的腰部。
“看样子你对平民女性的着装有深刻了解。”男子用暴露在披风之外的左手端起木桶,小酌一口——和啤酒相互矛盾的饮酒方式让爱丽丝气愤嘟嘴,但很快礼仪又让她保持温文尔雅的模样。
“你不觉得作为平民,你是不是太礼貌了?还有,皮肤保养程度可不像是干农活的。”还没来段开场白,男子就有些粗鲁地插嘴道。爱丽丝现在只想问候一下他的全体女性家属。
“耶了个酥的冰棒呀,我真想看看你脑袋里是不是装满了玛利亚她老人家的贴身衣物。”没理由憋着,爱丽丝张口就是礼貌的问候,利物浦口音模仿得惟妙惟肖,“要我打扮平民化,没问题,但要我在脸蛋上涂画点什么,天哪,那简直就是对英格兰物质文化遗产的非人道毁灭!”
把积攒在胸腔内的怒气一次性向男子倾倒干净,爱丽丝感觉,怎么说呢,不是一般的快乐,但背后发凉也是不争的事实——好像礼仪教师玛丽正在提刀赶来的路上。
绝对不会,人家搁纽瓦克歇着呢,退两万步讲,她单枪匹马端了伦敦也不会来这旮旯。
“找我有事?”男子将只剩下手握那一小段的卷烟扔到地上踩灭,在点上另一卷的间隙说道。
血族的呼吸系统以更强的过滤性留下较为干净的空气,脑伴再关闭嗅觉,对酒馆的厌恶便下降了好几个百分点。爱丽丝好奇地打量四周,最后抬起小脑袋微笑地回答:“你猜到了,克里夫。”
赏金猎人压低帽檐,一饮而尽。
他没有回答,直到两人目光交汇。
“也许是,也许不是。”
站起身,克里夫用怀表确定时间,而后抖了抖披风。
“这值得来一瓶老大爷的私藏威士忌,我相信聊天的时间会很久。”
撇下尝试抓住桌角的爱丽丝,他径直走向吧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