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望着破败不堪的高墙,朝阳正寻着缺口缓缓攀上天空。
作为攻守战前期最最重要的地方,此时却几近完全荒废,因为混战已经推进至城内。
“日出很美。”玛格丽特·德拉·冯·勃朗特说道,瞥了一眼身旁的鲁伯特亲王。
奥利弗·克伦威尔扭头望着二人,似乎觉得所见有些好笑。亲王不知是否真的完全被日出吸引,他完全没有理睬玛格丽特;伤者和亡者在搏斗消停后就被立刻转移,砖瓦上只有轰炸过的痕迹还泛着温度——至少失守的城墙不会是夺目的风景。
“第三天了。”鲁伯特感觉到克伦威尔的无声嘲弄,指着仍还是战场的纽瓦克两翼,太阳刚刚将曙光洒向城内,“没有人打算认输。”
“今年的冬天肯定很难熬。”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议会军将领说了一句毫无关联的话语。
打了个手势,玛格丽特表示事实恰恰相反:“北大西洋暖流今年稍稍改变了登陆位置,西北面低山高原没有起太大的阻碍作用,再加上一如既往的西风,冬天会很温和,不过潮湿依旧难免。”
她继续说道:“所幸纽瓦克在英格兰中部,虽然地处低洼,但连绵细雨不至于造成自然灾害。毕竟——”停顿片刻,她直视尚不刺眼的红球,意有所指,“没有任何地方是完美的。”
“同意。”克伦威尔顺着目光望去,“就我所见,公爵,你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哲学大家。”
亲王下意识想要反驳,不知为何又硬生生地停住了。
三人的视线继续聚焦于从红色过渡到金色的球体,晨雾渐渐散去,太阳伸出了蕴含威力的爪牙。
“奥利弗。”玛格丽特首先避其锋芒,这是血族的弱点所致。她退后一步,融入城门的阴影,趁机切入正题,“你知道我们不允许圆颅党再呆在纽瓦克。”
“哎。”克伦威尔微笑道,依然望着朝阳,“社交拜访到此为止了。”
“血腥公爵”目光大胆地撞向这位议会军杰出将领:“你应该很清楚战局的最终走向。”
然而对视仅仅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迅速转移注意力,克伦威尔抬起胳膊,指着迎面走来的一队贵族骑士,之后再是精神面貌截然不同的圆颅党骑兵:“溃败的士气和衰退的意志,线索明确。”
“他们来是为了炫耀武力。”玛格丽特耸耸肩,“我需要和你谈谈,但又不想挨刀子。”
“那炮击指挥所呢?恐怕不是炫耀武力吧。”
“那是不得已之举,为了你们好。”
“我看未必。”
以沉默中断开始情绪化的激烈对波,玛格丽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正在进行自我管理的敌手。等到确定他差不多完全冷静,她说道:“如果我选择保留你们的指挥所,你或者其他将领就会推进战线,指挥下属与我们作战。但我找你并不是为了这个。”
“绝对的平等之后就是绝对的和平理念了?”带有克伦威尔特色的火药味,但本人平常依旧。
“多谢夸奖。”随即的脱帽推辞说明玛格丽特已经免疫某人惯用的伎俩,“不管怎样,减少无论哪一边的人员伤亡,都是我的责任。”
“我看不出两者的区别,公爵。”克伦威尔严肃地盯着对方,“你应该知道,如果圆颅党成功占领纽瓦克,就能打破中部战场的僵持,至少有几万人不会稀里糊涂地丧命于双方的相互倾轧。”
“你透彻研究过我,奥利弗。”玛格丽特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得儿啷当的态度,“我们既是朋友也是对手,你亲自和我对峙过,你可曾见到我做出弊大于利的傻事?”
沉吟片刻,克伦威尔最后说:“我不是你的朋友,原谅我直言直语,你就是一个不顾一切的疯子、老顽固。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所有的行动都是利益最大化的体现。”
“那就再相信我一次。”前公爵掷地有声,“别的不说,我希望我们能和平解决问题,所以我接管了亲王的事务,同你打交道的是我,而不是他,因为我们协商得出的结果对整个局势会有重大影响,超过纽瓦克,甚至超过英格兰中部。我不能让圆颅党再呆在这里,你知道的,现在退出还不晚。”
又是一阵沉默。
“你在舍伍德负伤,我就知道存在被你搅乱计划的风险。你费尽心思让一切看上去合情合理,然后将发展引到你预想的轨道。我为同你交锋这个可能性做过准备。但我以为准备已经足够充分,现在看来未免太可笑了。”
“我们的宿敌。”女子企图用跳脱的声线缓解气氛,“值得我全力以待。”
“你这么说真是太仁慈了,公爵。”克伦威尔叹了一口气,“即使是宿敌,做法也有点小题大做。”
被对方的形容所逗乐,玛格丽特扬起嘴角:“哎,有可能。说本来是小题大做更确切,但纽瓦克比你想象中还重要。”
“我不明白。”凝重没有任何改变,“和纽瓦克同级别的要塞还有数以十计,而且论重要性,它在整个战局中居于末位。”
“你就别跟我假装听不懂了。”公爵咄咄逼人,声音里渐渐恼火,“你很清楚纽瓦克在现阶段防线推进中起的作用。未来纽瓦克落入了你们手中,将会严重挑战王室的权威。”
“公爵,我们是在打仗。”克伦威尔语气就像是复述人尽皆知的大道理,“失去和获得都是家常便饭,你无权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