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我们第几次秘密合作了,托马斯?”莫里斯亲王握着烟斗,但没有任何相应的打算。他的对面,托马斯·费尔法克斯喝着佳酿,目光却不断飘向亲王手中。
“我只能说一如既往,殿下。”这位议会军将领惯常的慢条斯理,将外人对传统英国人的刻板印象表现到极致。
“你大概以为前陛下会把反抽烟活动推广到整个斯图亚特家族,虽然他确实这么做了。”莫里斯转起烟斗,说明珍视并不是他细细把玩的原因,“还有禁烟令以及加重对烟草店的税收。”
“有趣的是,英格兰偏远地方臣民反而是借这个机会才去尝试烟草,抽烟斗因此更为流行。”费尔法克斯补充道,“一个不可阻挡的趋势。”
“我们之间就无需话里有话了,托马斯。”亲王将陶土烟斗放到靠近对方的那一侧,结束窘迫的起始阶段。
他转向房间另外半部分,空旷旷的场地只有一张传世名画——《苏玖熙受难记》。
“我们很抱歉通知你,猎人小姐,就我们而言,提供平等的谈判舞台,未免过于不利。”
“那可就太遗憾了。”少女回答,试探性扭动早在没营养的开场白前就已经结束,现在她咬紧牙关,坏到极致的局面让她感到非常生气——但作为“野性的呼唤”,少女擅长伪装自己。
“毫无疑问,王室和议会都默认赏金猎人的存在。”费尔法克斯点上了烟斗,在美美享受古巴烟草后,他接替莫里斯,率先向苏玖熙发起进攻,“前提是你没有把这盘散沙组起来。”
“我要纠正一点,将军。”经历了上次的五花大绑伺候,少女迅速找到尽可能舒服的姿势,惬意说道,“我只是建立信息共享平台,猎人还是猎人,他们依旧拿钱办事,你们依旧雇佣他们。”
两位暂时的盟友相互交换了眼神,确定轮到亲王回合:“我们也可以选择让他们失业,就是需要有人包揽脏活。”
两只胳膊交叉束缚在椅背上,苏玖熙只能尽其所能地耸耸肩——请开始表演。
“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统合他们的能力,猎人小姐。”费尔法克斯插进来圆场,“你的口才无与伦比,但我不清楚同见钱眼开的亡命之徒打交道也在你的特长范围内。”
“赏金猎人需要平台。”少女往后一仰,檀木质检完成(质检结果:合格),“现有体系中猎人之间只存在竞争。但有些任务合作更佳,或者说,没有合作就不行。他们也清楚,只是缺少那么个革新人士。我无事可做,于是就自告奋勇了。”
亲王从头到脚打量这位来自远东的少女。
“我不太了解赏金猎人,所以我无法验证你话的真伪。”
“毕竟您所处的环境不可能和底层人民有交集,同样,费尔法斯特男爵即便属于国会阵营,也只代表资产阶级和新兴贵族的利益。”苏玖熙摇头叹息,“平民比任何其他阶级的年纪都要大,但受奴役的却依然是平民。”
“那你就了解他们吗?”亲王奋起反击。
“共产主义社会。”少女樱唇轻启,缓缓道出全新的词组。在对方一头雾水中,扬起嘴角补充,“高度发达的社会生产力和广大共识范围,人们科学文化水平和思想觉悟,道德水平极大提高的基础上,实行各尽所能、按需分配原则的劳动者有序自由联合的社会经济形态。”
“恕我直言,这不太可能。”花费些许时间消化苏玖熙提出的概念,费尔法克斯立刻否决,“这就说到了目前的战争,我们为什么要打仗。”
“是吗?”猎人小姐一脸提不起劲,“其实就是利益利益利益,国家之间的利益,阶级之间的利益,宗教之间的利益。”
“至少我觉得话题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亲王打断道,“战争都是有理由的。”
“是呀,起因是国王加强了封建统治,多次解散议会,大肆迫害清教徒,千方百计搜刮民财。”苏玖熙打趣道,“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不支持君主制政府了吧?”她看向费尔法克斯。
“你又在说一些奇怪的词汇了,猎人小姐,但这次我大致是明白了。”对方接过话头,“说实在的,我们所有参与者都受够了这种烂事,可惜没有一个能保住双方脸面的办法结束冲突。”
足足半分钟,房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只能听见费尔法克斯抽烟斗的声音。
“唉,我觉得我又回到上学的时候,正在被迫处于抽烟的老班监视下考试。”苏玖熙吐槽,那层若有若无的轻纱捅破后,事情变得难以收拾。
蹦出的好些新颖词汇让另一头疑惑,但转瞬即逝——厨师们很快端着菜肴鱼贯而入,到晚餐时刻了。
肉、鱼、蔬菜、餐后酒和甜点,主食是惯例的白面包。肉以野味为主,烤熟的整只鹌鹑和山雀里塞满了香料;鱼类是质感细腻的康吉鳗;至于酒,王室特供的佳酿一喝到底。
虽然没有宴会中才有的夹心馅饼,饥肠辘辘的苏玖熙已经不在意了。
她搬着椅子往前移到桌边,坐定后,朝侍者要了份刀叉。
“你什么时候解开绳子的,猎人小姐。”给手下一个眼色,后者在少女的面前摆好餐具,莫里斯亲王一边好奇地问道,“看来下次得再打几个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