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禽兽

重阳赐礼送至怀王府时,乐安公主与驸马,正在府中吃茶,见那赐礼中,除与往年一样的茱萸、菊花酒、重阳糕等物外,还另有一枚玉佩,越看越是眼熟,不禁上前端详。    待细观那枚看来眼熟的玉佩,发现它是父皇常佩之物后,乐安公主笑道:“阿玦,父皇把随身的玉饰都赠了你,可见偏疼你。”    而谢意之望着那玉佩上的龙纹,再念及几日前太子办事不力、被陛下狠狠训责一事,心思不由想得更为深远,但也不露半分,只笑对乐安公主道:“你总拿在手上不放,叫殿下如何赏看,感受陛下的爱子之心?”    乐安公主一笑,忙将青龙玉佩递给萧玦,萧玦见父皇赐下贴身之物亦是欢喜,赏看一番后,忽发现身边的苏苏一直没说话,遂拉了她的手,要将他所珍视的青龙玉佩放在她手心,口中道:“你若喜欢,便送你……”    乐安公主正无奈笑看弟弟的“痴情”时,却见她弟妹径直抽回了手,淡淡道:“我不喜欢。”    萧玦欢喜的神色滞住,乐安公主面色一沉,谢意之默默饮茶不语,而苏苏,望着萧玦手中的青龙玉佩,心中只觉腻烦。    她险些被明帝强要了的那一夜,拼死挣扎时,曾无意扯下他腰间的青龙玉佩,此番它被随重阳赐礼一同送来,无非是明帝之心不死,在借赐下这青龙玉佩告诉她,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只能跪受,违拒不得。    可这等天恩,她已承了前世一生,今世,绝不想再受了…………    苏苏心思郁结,神色也愈发凝沉,萧玦见之,讷讷握了那玉佩不语,乐安公主见自己心尖上的弟弟,在外丰神轩朗、清贵不可言,在府中,却被自己的王妃这般“压”着,不免不豫,正要说教苏苏几句,可话未出口,就已想到弟弟到时必然维护着她,反显得自己这个姐姐无事生事了,遂也气闷不管,再闲坐喝了会儿茶后,与谢意之一同离去。    今晨起时,苏苏兴致似还尚可,怎么突然就不快了……送走姐姐姐夫后,萧玦一边思量着,一边觑她神色问:“怎么不高兴了?”    苏苏瞥了眼他紧攥手中的青龙玉佩,淡道:“你把它扔了我就高兴。”    萧玦一怔,不解向来通情达理的苏苏,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莫说这是御赐之物,不可故意损毁,单就是父皇一片慈爱之心,也不能辜负啊…………”    苏苏一见他对明帝如此尊崇就觉头疼,恼地嚯然起身道:“你今日连一块玉佩都不肯扔,我又怎指望你日后…………”    话至此处,却又戛然而止,深深的无力感笼罩了苏苏全身,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此刻紧握着这青龙玉佩的手,正是前世亲自将她送上入宫马车的那只手,她虞苏苏,究竟还对眼前这个人,存有什么指望啊…………    内心的荒凉涌了上来,苏苏不再看他,无声自嘲回了寝房。    萧玦原地怔楞半晌,也没想明白苏苏为何恼他,又为何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及至夜间上榻,他试着同往常一样抱她,却径被她推开,他也不敢再冒犯,如此囫囵睡了一夜,第二日晨起,苏苏依然无视他,在入宫赴重阳宴的马车上,也不与他说话,只在众皇子公主及家眷,齐聚霜华园说笑时,忽然间,牵住了他的手。    楚王最是性情不羁,见状笑道:“九弟与九弟妹这般恩爱,怕是也快要为人父母了。”    众人也皆打趣起排行最末的弟弟、弟妹来,萧玦虽不解苏苏为何突然如此,但顺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笑道:“承各位皇兄皇嫂吉言。”    正说笑时,忽听通传,“陛下驾到!!”    众人忙跪地迎接,隆重宴饮后,诸王爷、驸马随陛下登高祈福,而诸王妃、公主,跟随后妃,留在园中,缝制茱萸香囊。    乐安公主特意坐在苏苏身旁,边缝制香囊,边对她轻道:“我弟弟待你如何,你该比谁都清楚,天下间,再无这样的好夫郎,好弟妹,听姐姐一句劝,过去的就都过去,现下安安生生、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苏苏不语,只缝制着手中的茱萸香囊,这时,忽见一宫女近前,朝她屈膝一福道:“云韶府主事请怀王妃一叙。”    苏苏还未说话,就听丽妃笑道:“这秦清漪是个舞痴,想是上次怀王妃《如梦》一舞,教她念念不忘了。”    那宫女陪笑道:“正是呢,主事大人自觉技不如人,想请怀王妃多多指点呢。”    秦清漪,倒是苏苏前世的熟人,她确如丽妃所言,是名“舞痴”,毕生为舞而活,与苏苏前世,倒也相契,二人曾共同排演过大量舞乐,故此刻苏苏听那宫女如此说,也起了与故人相见之心。    淑妃、贤妃见苏苏面有向往,都含笑道:“那你去吧。”    苏苏一福,随那宫女离开,谁知分花拂柳走了没多久,宫女停下脚步,一假山后转出一眼熟的青衣内侍来,恭敬低首道:“怀王妃请跟小奴来…………”    苏苏心中一沉,下意识就要转身往回走,那青衣内侍却道:“怀王妃慎行,王妃此时走了容易,可抗旨的后果,却未必肩负得起。”    苏苏回身,冷冷望着那内侍道:“这话,是你主子教你说的?”    青衣内侍垂首道:“是小奴胡言乱语,听不听,只在王妃一念之间。”    苏苏沉默良久,静静地望着眼前人,“你叫什么名字?”    “长生”,满园的清淡香气中,青衣内侍微抬首道,“小奴长生。”    此次这名为“长生”的内侍,却非引她去帝殿,而是带她入了一座画舫。曹方亲打起销金软帘,苏苏步入舫中,见那人正在窗下批阅奏折,见她来了,丢开御笔道:“过来。”    苏苏僵着不动,他也不恼,自起了身,一边负手徐行而来,一边含笑道:“九月九重阳日,云韶府主事与怀王妃相会,志趣相投,相谈甚欢。怀王妃应主事之邀,此后每三日入宫一次,指点舞艺,风雨无间。”    苏苏听他含笑道来这般冠冕堂皇、迫她私会的言语,只觉无耻,步至她面前的明帝,却径取了她攥在手中的茱萸香囊,轻嗅了嗅,道:“真香。”    苏苏抬眸望着明帝,因气愤,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明帝却最喜她在他面前展露真性情,托了她下颌笑道:“再气恼些,朕最厌你装做恭谨的样子,这般正好。”    苏苏偏过头去,明帝却径将她打横抱起,强令她靠坐在他身上,倚在窗下问:“可喜欢朕派人送去的重阳赐礼?”    苏苏冷道:“儿媳自是厌恶,怀王殿下却以为陛下怜子之心,爱若珍宝,不知陛下今日见到怀王殿下,可有半分羞愧之心?”    明帝拥揽着怀中的女子,明知她是在嘲弄讥讽他,神情也是厌极了他,可就是不愿撒手,非但不愿,反搂得更紧,迫她更近,以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樱唇,“唔”了一声道:“还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    苏苏见明帝这般寡廉鲜耻,气恨到不语,明帝轻抚那樱唇,眸光渐幽,“既无话可说了,那就听听朕的想法吧。”    他猝然吻了上去,苏苏起先挣扎,可越挣扎越能引起他的兴致,兼之她体弱,根本搏不过他,只能任他一边忘情地吻她,一边解开了她的衣裳。    一想到青天白日,外头尽是宫女太监,苏苏又恨又羞,明帝却引以为乐,那舫窗上糊的是皎月纱,遮蔽视线的同时,令日光薄薄地筛透入室,盈盈如月光,拢在那雪白如玉的身子上,似浮起了一层如水光华。    鬓发已乱,簪钗落在榻边,清丽的裙裳,已被徐剥至腰处,明帝几近迷恋地抚吻着霜雪般的柔肤,手也已勾在那亵衣的漂亮打结处,只消轻轻一挑,便是无限春光。    心中旖漾的同时,明帝手勾在那处,暂停了无尽的索取,动情去看这让他发狂的身子的主人,可却不见想象中的羞涩情动,只有一双冷清空洞的眸子,似已然出神。    明帝欲望顿消了大半,抚上她的脸问:“在想什么?”    苏苏冷道:“儿媳在想,一个要求天下遵行仁义的帝王,与一个寡廉鲜耻的禽兽之间,究竟有何差别?”    话音刚落,就见那只轻抚她脸的手,飞快扼住了她的喉咙,逐渐发力。呼吸愈发困难的同时,苏苏反是愈发平静地直视着眸光幽深暴烈的帝王。最终,那只欲置她于死地的手,缓缓松开,明帝深深地凝望着她,眸光阴晴不定地明灭了许久后,按着她的发,深深一吻后,慢慢帮她揽穿上了衣裳。    曹方被传入室时,见怀王妃正散发坐在窗下,手绞着衣襟处低首不语,也不敢多看,只躬身问明帝有何吩咐。    明帝命呈梳栉镜水等物,曹方退下,着底下人办了再呈入室,见明帝微一摆手,便领着宫女内侍再退出舫外。    舫内,明帝亲执了雕花檀梳,步至苏苏身旁,挽起她如瀑的长发,轻轻梳了起来。    苏苏静静望着几上镜中的人影,正默然无声时,明帝忽缓缓倾身抵在她肩侧处,凝看着镜中相差整整二十三载的男女,沉声道:“别急,你我日子还长着,朕会慢慢告诉你,一个帝王,和禽兽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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