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曾永忠终于坐不住了。
他一进后院就见到林知和曾应在一棵老槐树下喝酒。
曾永忠走了过去,曾应看到他便识趣地让开了位子,和曾定一起到屋顶上守着去了。
明月当空,惆怅的人在借酒消愁。
地上躺着三个空瓶子,想来都是林知喝的。
曾应当值,守着的又是林知,他不可能喝这么多酒的。
曾永忠看着他,忽然躬身随手提了一瓶,开了那绛红色盖子,瘫坐下后背靠树根,仰头饮了一口。
林知眼角微挑,红红的似被人欺负过。
他自己倒是不知,说话时不知觉露了点不屑,“这感情牌打得好啊,卫士还没见着影儿呢,一声舅舅就要将军出兵。”
曾永忠知道他说的是白日里曾刻求自己出兵相援英王一事,看样子林知还恼着。
他叹了一口气,真似无奈道,“毕竟担着英王一声大舅子,总归是不能见死不救的。”
私情是情,公爱倒不是爱了。
林知嗤笑一声,没有回话,继续灌了一大口酒。
不止是位好将军,还是位好舅舅。
“赛酒是吧,好呀!”曾永忠举起瓶子直接倾倒下来,昂着头咕噜咕噜地喝着,不消片刻一瓶饮尽,他朝虚空掷了酒瓶。
白瓶子摔碎的声音响起之际,他已然又拿起一瓶灌了起来。
“大将军这个喝法还是省省吧,别浪费了我含辛茹苦酿造的杏花酿。”林知声音漠然,若非出声,恐怕无人能知他会心疼这些酒。
但曾永忠知道,他就是这样子说了,其实心里也是一点儿也不心疼被他糟蹋了的这些酒的,因为他不稀罕,就像不稀罕他这个人一样。
曾永忠停下这种猛灌喝法,干脆躺下了,他仰头看着郁郁葱葱的槐树叶子,以及远方遥不可及的星辰,他怅然若失道,“若论中规中矩,这朝中怕是无人能比得上我二叔。”
见他吐露心思,林知也置了酒壶,跟着躺了下来,像寻常议事的语气问,“将军也比不上?”
林知眸子清明,毫无醉酒之态,曾永忠看了许久,才反问,“我是那等畏首畏尾、忍气吞声之人?”
林知欲言又止,他看着落叶飘悬而下,辗转跌在自己胸前,他抬手拿开了。
端详着那叶脉的纹路,复杂、独一无二,林知将它放到一旁的泥土上,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已同它一样,深陷泥潭了。
苍穹幽暗,遥夜沉沉,曾永忠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他的回话。
他今日忍了许久,可猛虎就在面前,林知到底是欠缺了点胆识,不敢与虎谋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