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扬清便是礼部的官。程茂淳外派还未回，他一人在帝京中，休沐时无聊便约了卫思易到红院。

卫思易想着竟有许久未见他，便应下了。

杨扬清还是像以前一样活络，只是他明眼可见地瘦了，看来礼部虽是个肥差，但也确实是磨人啊。

两人寒暄几句后，卫思易就开始调侃他，“瘦了这么多，茂淳回来见到怕是要吓一跳。”

“你还说我呢，我呀，这辈子再瘦也瘦不过你。”杨扬清招呼着给他倒酒，端了放他面前，说，“来，快喝杯暖暖。”

“嗯。”卫思易轻轻啜了口。

杨扬清还是豪饮，一碗干，然后问，“你除夕离京吗？”

卫思易想了想，摇摇头，说，“挺想的，但是原没说要回，就不回了吧。你呢？”

杨扬清自嘲地笑笑，惆怅地说，“我……没家了，能回哪去儿。”

“啊？对不起啊！”卫思易是真没想到。

他从未打听过杨扬清和程茂淳的家世，没成想竟是提到他的伤心事了。

“无妨，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杨扬清惆怅地说着又独自干了一碗。

卫思易也喝了一小口，说，“那亲戚总该有吧，你要是想回就回嘛，难得一聚。”

杨扬清真是不知道他怎么会觉得自己想回的，说，“亲戚得饶人，不饶断往来！”

“嗯？”

杨扬清又兀自喃喃，“猫鼠不同眠，虎鹿不同行。”

“这好端端的，怎生志意了？”卫思易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杨扬清笑了笑，然后给他夹了自己喜欢的菜，说，“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卫思易觉着他今日怪怪的，但倒也没多想，只拿起他的小瓷杯与他碰碗，道了句，“干。”

杨扬清边满上酒边说，“哎，对了文隐，问了我这么久还没说说你自己呢！你呢？回不回去？”

卫思易垂眸，将手揣进袖子里，“我对先生倒是常常念想，只是我离开他不过个把月。”

“想回去就回去嘛！”

卫思易苦笑，“实不相瞒，我与先生自小相依为命，先生他呀，早就嫌我烦了，怕是恨不得我不要回去了呢。”

“这样啊！”杨扬清忽而一拍手，说：“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卫思易道，“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

杨扬清道，“你忙起来不就没空回去了。”

卫思易以为是有什么好主意呢，他闻言略微失望地摇摇头，一摊手道，“可是我没什么好忙的啊。”

京里没亲戚，不能走家串户。初到不久，也没有结交多少挚友。

“社稷不安，年是高门大户才过得起的，像穷苦老百姓大多是想着能吃上一顿饱饭就算过年了，文隐，既如此，你何不趁此机会多去查探查探？”

杨扬清说完向窗外眺望，外头是一望无垠的天空。

卫思易眼睛亮了亮，“好主意！我在宫里待久了确实是忘了这茬了。哎，扬清，谢谢你提醒我这个！”

杨扬清微微笑道，“同是为国效力，道什么谢！”

于是在这夜，困扰了卫思易几天的回不回山问题终于有了个明确的答案。

邀会结束后，卫思易一回去便给先生去了一封信。

先前给先生写信，从没收到过回音。

卫思易在书案前提笔轻叹气，哥哥啊，你到底有没有想我呢？

“近年关，甚忙矣，久不见，甚思。守岁一过又一春，千里相思添一重。烟火吉庆莫停杯，杏林霁色愿心欢。先生，吾不归，望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