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异常平静,让人几乎无法从中捕捉到任何情绪波动。
米莎听到这话之后,秀眉紧紧地蹙在了一起,满脸都是不解与困惑之色,她急切地追问道:“为什么呀?怎么就非得舍弃掉它不可呢?而且,你到底又是因为什么才决定要加入整合运动的啊?”
面对着姐姐连珠炮似的发问,碎骨一时间有些语塞,他静静地站在原地,低着头沉思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缓缓开口答道:“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能让自己继续生存下去罢了。”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当它们从碎骨那略显干涩的嘴唇间吐露出来的时候,却仿佛有千钧之重一般,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那其中所蕴含着的无穷无尽的酸楚、痛苦以及无可奈何之感,更是让人闻之心酸不已。
米莎听了弟弟这番话以后,整个人顿时呆立当场,如遭雷击一般。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陷入到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这时,只见碎骨转过头去,对着身旁那位名叫“伊万”的整合运动成员轻声吩咐道:“伊万,麻烦你先过去帮一帮阿丽娜姐姐照看一下那些受伤的兄弟们吧。”
被唤作“伊万”的那个人先是飞快地瞟了米莎一眼,心中已然明了碎骨此刻的想法——他显然是希望能跟自己的姐姐单独聊一聊。于是,伊万二话不说便点了点头,应声道:“好嘞!”随后便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望着伊万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的背影,碎骨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对米莎低声说道:“伊万他也是个苦命之人……他的妻子和孩子……全都惨死在了那群该死的切尔诺伯格人的手中。”
然而,面对碎骨的诉说,米莎却宛如一座沉默的雕塑般伫立原地,紧闭双唇,没有丝毫回应。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与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眼神空洞而迷茫,让人难以捉摸她此刻内心究竟在思索着什么。
碎骨似乎并未因米莎的沉默而停下话语,他语气愈发低沉,带着深深的悲愤接着说道:“乌萨斯的感染者啊,所遭受的待遇简直连牲畜都不如!”
说到此处,他紧握着拳头,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
米莎那原本低垂的头缓缓抬起,沉重地点了点头,表示对碎骨所言的认同。
见此情景,碎骨情绪激动起来,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几分,继续喊道:“姐姐——看看我们吧!我们被世人恐惧、被当作傻瓜一样愚弄、承受无尽的侮辱和残酷的迫害——这一切仅仅因为我们是感染者!难道这公平吗?”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后又道:“再说毁灭切尔诺伯格这件事——将它化为废墟当作复仇手段?不,这远远不够,实在是太轻微了……那些可恶之人的双手沾满了多少无辜感染者的鲜血啊!”
米莎嘴唇轻动,低声喃喃着:“……亚——”
然而,她的话语还未完全说出口,便被一旁的碎骨粗暴地打断。只见碎骨一脸冷漠地说道:“我说过了,我早已舍弃了那个名字。曾经的那个人早就已经死去,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只有碎骨!所以,请叫我碎骨就行。”
话毕,碎骨那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紧紧锁定住米莎,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他直截了当地问道:“怎么,你——是不是有些害怕?”
面对碎骨如此直白的质问,米莎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嗫嚅着嘴唇,再次轻声呢喃道:“碎……骨?……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听到米莎的疑问,碎骨只是轻笑一声,随后微微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呵呵……你迟早都会明白其中缘由的。”
紧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稍稍停顿片刻后,又继续开口讲述起来:“当大家得知你流落到龙门这个地方之后,所有人都毫不犹豫、自告奋勇地表示一定要将你从这里解救出去。而且,在龙门这边,我们也收容和接纳了众多的感染者。他们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共同对抗那些企图迫害我们的敌人。”
“——但你们……在伤害别人!”米莎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她那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却充满了愤怒与不解,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
米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但她的脸色依旧显得十分苍白和憔悴,仿佛这些日子以来所经历的一切已经快要将她压垮。
她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你们害得许多感染者失去了家园,他们本来就已经生活得如此艰难,而现在更是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感染者们为何要这样自相残杀?我们难道不是应该相互扶持、共同对抗命运吗?”
面对米莎的质问,碎骨沉默不语。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不敢去直视米莎那满含责备的眼神。
其实在内心深处,他也知道自己一方的所作所为的确有些过分,可是为了实现那个所谓的伟大目标,似乎又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过了好一会儿,碎骨才缓缓抬起头,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在这一刻,他发现无论自己如何辩解,都无法掩盖事实的真相——他们确实理亏。
确实,生活中无数次的事实让我们不得不承认,那些最终被历史铭记、被人类尊崇为伟大的事物,往往都建立在无数牺牲的基石之上。
从古至今,无数英雄豪杰、文化瑰宝、科技突破,这些在人类文明史上熠熠生辉的成就,无一不伴随着剧烈的代价。
然而,面对这样的现实,一个深刻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牺牲的沉重代价是否就应当被视为成就辉煌的必然之路?
答案绝不应该是肯定的。
牺牲,无论出于自愿还是被迫,对于每一个个体来说,都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和磨难。
那些在政治运动、社会变革中被迫失去生命或自由的人们,他们的牺牲并非出于自愿,而是被残酷的命运所迫。
他们的名字可能无人知晓,他们的故事可能被时间掩埋,但他们的痛苦和失去是实实在在的。
尤其是当牺牲落在那些无辜者的头上时,这种牺牲就变得尤其令人痛心和无法容忍。
无辜者,他们或许只是普通百姓,本应享有平静的生活却因种种原因被迫承担了不必要的苦难。
如果一场被称为“整合运动”的社会变革以牺牲无辜者的方式向前推进,那么这场运动与它试图推翻的敌人又有何本质区别?
整合运动的初衷可能是为了社会的进步和人民的福祉,但如果它的实现途径是践踏无辜者的权利和尊严,那么它就与那些压迫者没有任何分别。
这种运动不仅不能带来真正的变革,反而会加深社会的创伤和人民的苦难。
对于这些话,碎骨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