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瑜君和在下在德国留学的时候,也常常口出狂言,把我们那里的教授弄得无话可说。” 松藤淳一调笑道,似乎是回忆起在德国留学的美好时光。 “真的吗?没想到你到洋人的地界都不知收敛,还那么猖狂。你这人啊!就是拽的不轻!” 三个年纪相当的年轻人正在欢畅到谈天说地,大厅里突然传来一首独特的日本民谣。 松藤淳一的表情有所动容,便回过头去。 “樱花啊, 樱花啊, 阳春三月晴空下, 一望无际樱花哟, 花如云海似彩霞, 芬芳无比美如画, 快来吧, 快来吧, 快来看樱花。 ……” 舞台上打着清冷的光,满天飞舞的细碎花瓣恍如飞雪,一群穿着和服打着红梅伞的艺妓围着一个裹着貂皮披肩,身着水蓝莲花滚边旗袍的歌女翩翩起舞。 那歌女站的典雅,端着一把描了樱花的玉折扇,眼角的风情尽显,歌声悠扬。 松藤淳一的眼角竟有泪花,他自从被派遣到中国,就断了和家里人的来往,和他定亲的女孩子也改嫁他人了,再看一眼富士山下的樱花成了奢望,为了大日本帝国的荣耀,他不得不放下这段乡愁。 一曲作罢,松藤淳一率先站起,庄严而又凝重地为顾敏璇的演唱鼓掌。 “顾小姐真的是当之无愧的民国歌手!” 他这样说,脸上的表情凝重而忧郁,闵郁知道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伤感的神情,倘若他的至交好友知道他为了自己国家的荣誉而作出迫害好友国家的事情,他们还能想刚才那样谈笑风生吗? “我先失陪一下,去会一会那位美丽的歌手!” 松藤淳一抱歉的笑了笑,端着一杯香槟,朝那被献花的人围得水泄不通的顾敏璇走去,耐心的等待人群散去后,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锦囊。 “顾小姐,刚才舞台上撒的,是晒干的桃花,并不是日本樱花,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富士山的樱花,还望顾小姐笑纳。” 年轻的日本军官的眼睛炯炯有神,手里握着那个锦囊,像是在递交一个誓言。 “承蒙厚爱,可我不能收,中国的国土开不了日本的樱花,即使开了,也不如富士山的好看。大佐还是收回吧!” 女人极其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一种睥睨众生的美感油然而生,半推半就地把那锦囊还给了那年轻军官。 “不知道顾小姐能否赏脸,到日军办事处的内院为众士兵唱一首樱花歌呢?在下保证酬劳方面绝对不会亏待顾小姐您的。” 女人轻笑了一声,像是调情一般的靠近年轻军官的耳畔,呵气如兰道。 “我的荣幸。” 然后她拿出那柄描了樱花的玉折扇。 “这把折扇送给您。” 女人柔荑般的玉手优雅自持地端着一把玉折扇,松藤淳一的表情竟有所动容,神色近乎庄严地接过那把描了樱花的玉折扇。 女人的神色暗了暗,嘴角勾起一抹惑人的弧度,像引人堕落的罂粟花,散发着甜到发腻的香气。 闵郁嘴角微微上翘,看来是得手了。 量松藤淳一的军衔再高,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背井离乡的可怜军人,一枚日本高层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棋子,他不是什么操盘手,更不是幕后那下棋的人,而是日本天皇的一杆枪,一把刀,一条随意差使的人命。 这就是身为一个军人的悲哀,也是身为一个军人的不幸,可是再这么说,军人也是人,人心总是柔软的。 凭这个壳子那穿透人心的天籁之音,打动一个身在异国他乡的军官游子,潜入内院获取情报,轻而易举,闵郁的心情似乎很是愉悦,看着那有所动容的军官,一种被人臣服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顾小姐和松藤君可真是好兴致啊!” 眼边带笑,衣冠楚楚,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风流俊俏的玉面郎君,唐少泽。 巧得是,他的边上,靠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他最好的哥们儿,闵郁的攻略目标——沈家二少,沈思瑜。 那俊俏才子表情依然冷冷清清,眉眼却是不显山不露水地带了一些不曾有过的情绪,闵郁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看来约莫是有些吃醋了。 这个情调的可真不是时候,尤其是在这个当口上。 “唐少爷好,沈二爷好。” 女子微微颔首,耳畔戴着剔透翡翠,妖娆魅惑的蓝色莲花点缀在湛色旗袍上,映着如红梅般芬艳的唇,低眉顺目的模样分外温婉动人。 “少泽君,思瑜君,你们怎么来了……” “唉唉唉,松藤你可真不厚道啊,邀请顾小姐去内院唱歌,竟然也不给兄弟两个发份请帖。” “少泽君误会了,我也是一时兴起,还没顾得上告诉你们,既然少泽君这样坚持,不妨顾小姐唱歌的时候,大家都到场,也算是给思瑜君正式接风洗尘了。” 然后,闵郁自顾自地拿出一根细长优雅的女式香烟,松藤淳一见状,情不自禁地从怀里拿出一个日用打火机,殷勤地给她点上,神色可以称得上是温柔了。 女人眼角微微上挑,带来潋滟秋水,她却几乎是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思瑜。 不得不说,那个男人隐忍的样子,很是好看呢!有种别样的美感,她承认,她在等待一个机会,潜入那个男人的内心,然后像梦靥一样折磨他,给予他不可磨灭的印象,不过不是现在,现在的她只想全身而退。 沈思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做了一些小动作,引得顾敏璇轻轻笑着。 小叮当看着沈思瑜的好感度一会儿变成六十,一会儿降到负二十,心里嘟囔着宿主你这是在玩火吗?敢不敢多和男主调调情。 结果,令它大跌眼镜的是,它家宿主不但没有照顾到刚刚和她接了个吻的沈家二少的感受,而且全程和男主的好兄弟唐少泽和松藤淳一谈笑风生,把男主沈思瑜完完全全地晾在一边,完全没有提之前接吻的事情。 小叮当的内心是无比崩溃的,宿主大大,咱能换个套路吗?欲擒故纵的技俩,霸道总裁文里用了不止一次了,都烂大街了好伐? 闵郁邪魅一笑,你懂什么,小孩子一边玩去,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你不懂,没事儿少看点偶像剧,情商都下线了! 小叮当:…… 次日,顾公馆,卧室。 女人穿着一件墨绿色滚边香云纱旗袍,时髦优雅的黑色波浪大卷随意地披散在耳畔,小巧玲珑的翡翠耳饰灼灼生晖。 狭长凤眼微眯,带来柔情款款,真是一张颠倒众生的面容。 她想赌一把,要么生,要么死,就在今天。因为过了今天,这个壳子就必须走错一步,回不了头了,这是《风月》中最大的败笔,也是她最后的契机。 这是顾敏璇叛变的前夕,组织查到了顾敏璇为日本卖命的黑历史,铁定了心认定顾敏璇叛变。 顾敏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真叛变了,这一点她写的毫无逻辑,是《风月》最大的败笔,现在却好巧不巧地给她提供了一个转机。 裹着白狐皮的靓丽女人提着手包上了那辆日本军用车,车子很快开到了重兵把守的日本军营,守门的军官抗着枪,一幅战战兢兢的样子。 几个日本军人押送着一批穿着囚服的犯人从车子之前经过,闵郁在那波人里瞧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瞳孔里有微微的波动,开车的副官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以为是她见不惯太过血腥的场面,忙安慰道。 “顾小姐不用害怕,这些人是前些天长官抓的阻止大东亚共荣的反动分子,正在接受教育,他们有悔改之心的时候,长官自然会放他们出来。” 闵郁应了一声,随之别过脸,没有去看副官的表情,故作害怕的姿态,在旁人看来只是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而实际上,闵郁的胸腔里翻涌着一腔未凉的热血,狭长的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这些情绪都不动声色的被闵郁压制到了心里。 车子终于开到了内院,松藤淳一十分有绅士风度地等闵郁下车后,在闵郁的纤纤玉手上印下一个吻,然后亲自把闵郁带到了休息的厢房。 “顾小姐请!” 松藤淳一对闵郁照顾尤甚,一路护送闵郁来到了厢房,闵郁扫了一眼,看得出来这个房间是派人认真打扫过的,里面的家具都还是崭新的模样,可见这个日本男人对她可是真的上心了。 “宴会未开始的这段时间,顾小姐可以暂时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在下,在下一定替顾小姐安排周全。” 闵郁微微颔首,表示自己非常满意,然后一旁的副官凑上前来,在松藤淳一的耳畔说了些什么,松藤淳一的脸色微变,然后有些抱歉地看着闵郁。 “不好意思,顾小姐,实在失礼了,在下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 男人给她鞠了躬,一身军装很是板正,脸上的表情有些抱歉。 “阁下公务在身,可以理解。” 然后松藤淳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通行证交给了闵郁,女人的嘴角划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美好弧度。